“二哥,去哪里避祸,怎么避祸,你也得跟我们说清楚啊,总不能就这么让我没头苍蝇地抓瞎吧?”付春棉有些晕乎,这可是真真切切地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她一不偷二不抢的,居然就落到了得落跑避祸的地步,这是招谁惹谁了,就因为生了一张好看的脸么? 付大壮也道:“小柏啊,你究竟怎么安排的,还是说清楚吧,不光是春棉,就是你爹我这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 付春柏摊摊手,“好吧,反正一时半会儿,那县令的媒婆也过不来,咱们还有充足的时间可以安排。那杨县令要纳春棉为妾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让媒婆想上门,想必也是先礼后兵。毕竟咱们已经拒绝过他一次,这一次若是再次拒绝就是打他的脸,我甚至觉得,这个杨县令既然敢让媒婆第二次上门,肯定就做好了让咱们不得不同意的后手,但这后手究竟是什么,咱们不得而知,但左右逃不过那些欺压之事。“ “二哥,我必须走吗?”付春棉很是郁闷,那个杨县令怎么就好色好成这个样子,都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他居然为了纳个妾还要做套不成,怎么就闲成这个样子?付春棉却忘了,她是个穷老百姓,所以许多事都要亲力亲为,但杨县令却不是啊,人家有权有势,只要交待一声,下面自然有许多人去给他执行,他只要等在家里享受美人就成,哪里需要他自己开动脑筋去做套啥的。 “不仅你走,咱们一家都得走。”对方要做套,自然要拿他们这些亲人下手,逼迫他们不得不把春棉送过去,或是逼迫春棉不得不同意去做妾。付春柏揉揉付春棉的头发,叹了口气,“自古民不与官斗,就是因为百姓们斗不起,咱们,也斗不起。” 付春棉垂下头,因为她一个人,就要让整个家背井离乡,她心中钝钝地疼,差点就说出干脆她去做妾的话来,但付春柏及时阻止了她开口,“春棉,别说那些插心窝子的话,父亲和哥哥们又不是死的,又怎么会让你去做妾。” 付春棉目中含泪,付大壮心疼地把她揽过去,“乖闺女,别哭,咱们又不是回不来了,乖乖地听你二哥的安排就是。” 付春柏继续道:“当初我和刘兄商量这事的时候,就做好了打算。自古官大一级压死人,既然咱们老百姓斗不起官,但咱们可以投靠更大的官。“他对付春棉眨眨眼睛,笑道:”正好你二哥我还认识几个家中做官的朋友。“ 付春棉破涕为笑,“那究竟是谁啊?” 看到妹妹笑了,付春柏心情也好了,“说起来,这人你也见过呢,就是不知你还记不记得。” “二哥,快别打哑谜了,赶紧告诉我吧。”付春棉急道。 “郑新盈,你可还记得?”付春柏直接开口。 付春棉绞尽脑汁,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那边付大壮却拍了下大腿,“是不是那个、那个曾在咱家中住过的小子啊,我记得他还大你四岁呢,对了,跟小风一般大,他来咱家的时候,小棉还小不点儿呢,不记得很正常。” 付春柏点头,“爹,就是他。说起来,还是六七年前的事,那时我刚考上了秀才,他来咱家呆了半个月。现在他随着父母和祖父住在郑家祖宅,就在清河镇上,跟咱们坪山镇隔着一个镇,路程并不算远。我的安排就是,咱们去郑家住个几日,等事情解决了再回来,应该耽搁不了春耕。” 付春棉那些模模糊糊的印象也渐渐清晰了些,她挠挠头,“二哥这么一说,我好想有点儿印象了,那位郑哥哥好像挺笨的呢,明明比我们大那么多,可还跟个孩子似的,看什么都好奇。” “你那个郑哥哥以前住在城里,看到这乡村大山自然好奇了。你这丫头,到时见着人可不许还这么口没遮拦的。“付大壮嘱咐。 付春棉笑道:“爹,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会连这都不知道,你就放心吧。” “唉,一转眼,你们都这么大了。”付大壮叹口气,那时候,孩子们都还小,付家娘子也还健在,他们这宅子才建起来,每天热热闹闹的,那才是一家人啊,没了她的家,总不是一个完整的家。 付家几个孩子,自然是知道老爹又想起了娘亲,这种事,又无从劝慰,只得沉默相对。付大壮也发觉气氛不对,对付春柏摆摆手:“小柏,你继续说,你要找的这个靠山就是郑小子吗?我怎么记得你说过,郑小子他爹嗜画成命,根本没参加科举啊,不是官身,没法庇护你妹妹吧?” “爹记性真好。郑叔叔的确不是官,但郑家是大族,族内出仕者不少,郑兄的几个伯父都在朝中,但最值得一提的是郑兄的祖父,是致仕回乡的吏部尚书。” 付大壮也不懂这朝廷的官员体系,但看过戏文啥的,也知道尚书是大官,“尚书,好像是很大的官呢。” “爹说的没错,这官的确不小,至少压死一个小小的县令不是问题。” “二哥,可是郑哥哥的祖父不是致仕了么,致仕了不就不是官身了,还能管县令不成?“付春棉问道。 “郑老尚书虽然已经致仕,但毕竟曾是正三品高官,又哪里是一个小小的县令惹得起的,你就放心吧。“付春柏觉得以后不能让妹妹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下去,他以后肯定要当官的,还是应该让妹妹提前熟悉下官场体系才是,免得到时再闹笑话。 吏部尚书、正三品,果然是天大的靠山啊! “咱们去郑家小住几日,想来那县令会知难而退的。”这是最理想的,实在不行,就只能让妹妹住到秋闱后,等他中了举人,想那县令也不敢再强逼举人的妹妹为妾。 接下来,付家人就全体忙碌起来。 付大壮带着刘风去村长家,把要去郑老尚书家住几天的事说了下,把村长惊的不行,真没想到,付家居然还认识郑老尚书,于是形态更加恭敬了,几乎付大壮说什么他应什么,于是宅子和田地就暂时托给了村长照看,一个村的,给银子不好看,付大壮就送了昨天在山里打得野物,论价钱也不少了呢。 付春松早在去年就决定今年开春后去游历,自然是早跟医馆说好了呢,而且他最近本就为此在准备,现在遇到这事,提前走也不是问题。 付春柏就麻烦些,消息来得太过突然,他还得临时找能替他教书的人,好在他朋友不少,他找上人去,把困难一提,对方就爽快地答应下来。 付春棉带着张小花去收拾东西,估计在郑家也待不了多长时间,就带了些换洗的衣物,主要还是把银子带足。 后日,一行五人,坐上驴车就前往了清河镇。 付春柏赶车,其他人都在后面坐着。 驴车晃晃悠悠,没走多久,付春棉的头就开始小鸡吃米,付春松看到,把自家妹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让她睡得舒服一些,自己也开始闭目养神。 走了大半日,终于到了清河镇,付春松赶紧把付春棉摇醒,付春棉揉揉眼睛,迷迷糊糊地问道:“到了吗?” “到了,一会儿还得去人家里,春棉你赶紧精神精神。”付春松道。 付春棉双手使劲揉了揉脸,总算是清醒过来,然后就听到一声兴奋地叫声,“付二公子,我家少爷在这呢。” 寻声看去,只见一个读书人打扮的年轻人站在镇门外,一个小厮牵着马跳着脚挥着手招呼着。 付春柏将驴车赶到那读书人跟前,跳下车,笑道:“郑兄,你怎么亲自来了?” 那年轻人笑容温和,“伯父要来,我岂能不来亲自迎接?”年纪跟刘风相仿,个子不算很高,但也有一米七五这样,长相并不突出,可是一双眼睛弯弯,好像是一直在笑着似的,看上去极为讨喜。此人正是郑新盈。 主人亲自来迎接,又怎好意思端坐在车上,于是纷纷翻下驴车。 郑新盈跟付春柏聊了两句,就将目光转向了其他人,三两步跨到付大壮跟前,一副很熟捻的样子,笑盈盈道:“付大伯,可还记得小子我?” 付大壮一手拍在郑新盈肩上,“郑小子,这些年你变化可不大呀,还是这么讨喜。” 郑新盈龇龇牙,“付大伯,您这力气,可一点儿不减当年呢。”他又揉揉肩,“我怎么会没变化呢,付大伯,小子我也是当爹的人了,你不觉得我愈加稳重了么?” 付大壮哈哈大笑:“是是是,比之前是稳重多了。来来,看看你弟弟妹妹,看看还认不认识。”他闪开身,付春松和付春棉就出现在郑新盈眼前。 郑新盈只觉得眼前一亮,目光中闪过惊艳之色,笑着说:“这是春松弟弟,满身的药香味,绝对错不了。这,该不会是付妹妹春棉吧?” 付春棉抿唇,笑得矜持,“郑哥哥好。” 郑新盈点点头,他又用目光扫了下周围,“我记得付妹妹还有个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哥哥,怎么,春藤没来么?” “三哥去当兵了,郑哥哥是见不着了。” “哎呦,那小子才多大,就去保家卫国啦,果然是不可小觑。”郑新盈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刘风和张小花身上,犹豫片刻,还是无奈摇头,“付大伯,这两位,恕小子眼拙,真的认不出来了。” 付春柏插言笑道:“他们你没见过,又怎么会认得。这位是刘风,我大哥的病人,暂时住在我们家。这是张小花,算是我家的帮佣。” 郑新盈只对刘风拱了拱手,“刘兄。”只觉得此人丰神俊逸、卓尔不凡,想来也非池中之物,言语间很是客气。 刘风也拱手致意,“郑兄,多有打扰,还望海涵。” 郑新盈摆手:“春柏的朋友,也就是我朋友,刘兄不必客气。” 付大壮赞道:“郑小子,你记性可真好,这么多年不见,都能一眼认出我们来。“ 郑新盈也笑道:“付大伯过奖了,我不记得谁也得记得您啊,当初您那一箭,哎呦喂,现在想起来我还心肝颤呢。” 这话,顿时逗笑了在场的付家人。一番招呼下来,陌生感尽去,让初来乍到的众人心情都放松了下来。 “付大伯,你们赶紧上车吧,咱们还得赶往家去,等到家后咱们再慢慢叙,反正有的是时间。”郑新盈招呼道。 付大壮等上了驴车,付春柏仍旧坐上驾驶位置,郑新盈并没有去骑他的马,而是坐到了付春柏旁边,“我来指路,春柏你赶紧驾车。” 郑家的宅子极大,占据了清河镇的一整条街道,房屋栉比鳞次,下人们也秩然有序,看到郑新盈后都会恭敬地叫一声五少爷。 付春柏已经给他们普及过郑家,郑家是从郑老爷子这一辈开始发迹的,以前只是清河镇小小的一个乡绅家庭,家里也就有百亩良田几间铺子,但是出了郑老爷子这个会读书的人,一路从秀才、到举人、再到进士,虽然名次都不突出,但是却一直顺顺利利,考中进士那年,他也才二十七岁,然后外放为官,又一路从县令按部就班地做到了当朝吏部尚书,老爷子到了七十岁,不知是厌倦了官场,还是为了顺应朝廷体制,上了奏折要致仕回乡,皇上对跟了他一辈子的老臣十分优待,很痛快地同意了他的请求,还大加封赏,于是郑老爷子就风风光光地回了老家。 这几十年来,随着郑老爷子的水涨船高,郑家在清河镇可谓是一家独大,据说,清河镇的土地大半在郑家名下,清河镇的老百姓几乎都是郑家的租户,以租赁郑家土地为生。 郑老爷子的正妻已于十年前过世,郑老爷子也没再续弦,现在留在他身边照顾的,也只有一个没生养过的老妾。 郑老爷子一共三个儿子两个女儿,皆是正妻所出。老大郑千仁外放,现任太原府少尹,二子郑千义则在京城,现任太史令,一个从四品下,一个从五品下,职位都不低。三子郑千礼是白身,为人放诞,在五个孩子中最小,一直随父居。大女儿嫁给了同僚之子,小女儿嫁入了护国公府。 到郑新盈这一辈,堂兄弟连同嫡庶共有七人,郑新盈排行老五,是三房的嫡长子。 郑新盈给付家安排的客房是一个大套院,里外房屋共有十二间,早已收拾地干净整洁,他带付家人进去转了转,“若是住着不满意,或是有什么缺的东西,就跟下人们说,付大伯可千万别客气。” 付大壮却有些不好意思,“真是太麻烦你了。” 郑新盈笑道:“付大伯这话说的就太见外了,当初我去你们家可没客气过。” 付大壮挠挠头,“这怎么一样呢。” “怎么不一样的,付大伯,我可是把您当亲大伯一般看待,把春松、春柏都当亲兄弟的,您就把这当成自己家,千万别跟我客气。好了,你们赶路也累了,先休息一晚,明天我带你们见见我祖父,我爹他整日游荡在外,等闲见不着人。”郑新盈又吩咐了丫鬟好生招待,他就带着付春柏先离开了。 郑新盈带着付春柏穿过两个院落,进入书房之中,直接开门见山问道:“家中究竟遇到了什么难事?” 付春柏叹口气,“这事来得有些突然,信中不好分说,我觉得还是亲口跟你说的为好。郑兄,你可还记得我之前跟你通信问过你现在的知县大人?“ 郑新盈点头,言语间带着不屑,“自然记得,不就是杨铭么,我在信里跟你说了,那人出自永定侯府,只是一个不受重视的庶子罢了。” 付春柏苦笑,“即便是不受重视,那也是永定侯府,他也是现任县令,你们郑家自然不在乎,我们付家却是招惹不起的。” “你们怎么招惹他了,怎么在信中没跟我说?”郑新盈有些急了,“你还拿我当不当兄弟了?” “不当兄弟,我还能来投奔你么?这事吧,事关春棉的名节,我又怎能到处乱说。” 脑海中立即出现那张即便是荆钗布衣,也掩不去的丽色,郑新盈眼珠子转三转,“该不会是那个杨铭看上付妹妹了吧?可是,他不是已经娶妻了,哎呦喂,他、他、他,还想纳付妹妹做妾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