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澜一愣,想起自己学习毒术又何尝不是如此:“我明白,身为皇子,许多事是生来便注定好了的,但至少在有限的生命里,总该有那么几件事是为了自己而做。”
“是啊。”邢安星笑叹,“说实话,这种时候我还真有些羡慕清大哥呢。”
同样是皇子,但因为有更加沉稳可靠的赫连澜在,赫连清的压力便小了许多。
赫连澜闻言沉默了许久,最后摇头道:“若没有我这样的哥哥,他或许反倒能快乐许多。”
“怎么会!”邢安星十分诧异赫连澜竟有这样的想法,“你知道吗,我小时候做梦都希望我哥是父皇父后所出,这样我就可以安安心心当一个闲散王爷。”
早在十年前赫连清来冉郢那次邢安星已经察觉到,赫连清的世界十分纯粹,他生性开朗乐观,待人真诚,长在深宫内苑,却还能维持着孩童心性实属不易,可见以往被保护得有多好。
真要说多个哥哥有什么坏处,或许便只有在争储一事上,可赫连清也并不像对皇位感兴趣的模样,因此邢安星只能猜测,或许两人的关系已经不似从前那般亲密,又或者他们有什么误会未曾解开。
赫连澜似乎不欲再多说赫连清的事,恰好这时马已经行至客栈外,因着后半程那马都只是载着两人在散步,所以反倒是乘马车的三人先到了,陆亦承与储诚正焦急地等在门外,见到他们立刻迎上前。
“二位公子,你们可算是回来了。”储诚简直想就在这给两人跪下。
跟着赫连澜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次见赫连澜如此冲动行事,非但没顾及自己的安危,还拐带了人家的主子,这要是出了什么事,他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嗯。”赫连澜看了他一眼,也未解释这么做的原因,与邢安星一道翻身下马后便入了客栈。
客栈里众人也都还等着,邢安星安排好了晚上守夜的影卫,让其他人都先去休息。
而葛盱留了下来,不但他自己留下了,还拉住了原本打算回房的陆亦承。
他始终记着那五十棍,赫连澜不提他也不敢糊弄过去,尤其二位主子是来永肃城查案的,越到后头只会越危险,因此这五十棍他想早些挨着,也好早些恢复。
他将想法与赫连澜如实说了,此时店里的掌柜和小二都已去休息,最是适合做这事,赫连澜没什么意见,便让陆亦承去厨房将烧火棍取了过来。
大堂里不好施展,两人直接到了客栈门外的空地,葛盱面对门跪下,准头对陆亦承道:“来吧。”
说罢他便把早准备好的帕子咬入口中。
木棍落到肩背的肌肉上,发出一声闷响,可却远没有达到葛盱预料的痛感。
陆亦承至多只用了五成力,葛盱压下心底的惊讶,默默数着数。
哪怕陆亦承已经手下留情,承受五十棍仍是不易,背部的位置有限,到三十多棍时,背上已经几乎没有完好之处,在往后,落在原本伤处的每一棍,都是成倍的折磨。
终于熬满五十棍时,葛盱的整件衣服已经被汗水湿透,他垂头缓了一会儿,正打算起身,就见眼前不知何时多了只手,而手的主人另一只手中还握着刚刚的烧火棍,见他没反应索性直接抓着他的胳膊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葛盱这时才回神,低声道:“多谢。”
也不知这谢的是陆亦承现在扶他的举动,还是当初对方替他求情之事。
看完了葛盱被打的这五十杖,赫连澜与邢安星回了屋,才一进门邢安星便笑道:“澜大哥也看出来了吧?亦承他并未用全力。”
“嗯。既然让他主罚,要使多少劲儿,怎么打自然都是由他决定。”
“所以澜大哥当初说要让亦承来罚时,便已经想好了这一点?”邢安星好奇道。
毕竟如果让储诚来罚,储诚为了避免惹赫连澜不快,必然不敢手下留情。而陆亦承不同,陆亦承是邢安星的人,赫连澜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为难他,因此他反倒能大胆一些。
“我也并不肯定你的人到底会不会手下留情。”赫连澜解释,“这次的事毕竟也涉及到他,今日他自己动手罚了葛盱也算是出气,将来便不要再生隔阂。”
“原来你一直在替葛盱考虑,只是不知他是否能体会到你的良苦用心。”邢安星知晓葛盱跟随赫连澜多年,这次的事赫连澜是有心给他一个教训,只是他没想到那短短的一会儿工夫,对方已经想了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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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片刻,严舒送了热水到屋中,两人简单洗漱过后便要休息,邢安星先洗漱完躺入衾被中。
没一会儿赫连澜也洗漱完走到床边,他伸手解开腰带,邢安星瞪着眼愣了愣,意识到了什么,飞快地翻了个身,变成面对墙壁的姿势,赫连澜见状有些好笑,慢条斯理地脱去外袍,开口问:“星儿喜欢睡哪一侧?”
邢安星觉得赫连澜开口了,自己还用后脑勺对着对方显得不礼貌,只好又转了回来,只是一双眼,始终不知该往哪儿看,最后他道:“我都行……”
“那我睡外侧吧。”赫连澜替他做下决定,掀开棉衾的一角也躺到了床榻上。
床头的烛火熄灭,邢安星尽量让自己往里侧贴了贴,过了一会儿,醉意上涌,他真有些困了,迷迷糊糊之间他低声开口道:“澜大哥晚安。”
赫连澜笑了笑,跟着道:“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