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安星自三岁起便没有与人同床休息过,本以为身旁多睡了一个人多少会有些不习惯,但这一夜却是意外的好眠。
清晨,他迷迷糊糊醒过来,首先感受到的便是自己正与另一人的身体紧紧相贴,他的手似乎环在对方的腰腹上,不仅如此,他的脑袋甚至靠在对方的胸膛上,耳朵能清晰地听见里头传来的心跳声。
睡意霎时散了个干净。
昨晚入睡前,他分明记得两人之间至少还空着一尺的距离,不知最后自己是怎么滚到了对方的怀中。
邢安星不敢睁眼,也不清楚赫连澜是否已经醒了,他一边在心里祈祷,一边小心翼翼地将手挪开,可他才一动作,就听一道男声从头顶响起:“醒了?”
赫连澜该是也才刚醒不久,声音中还带着几分喑哑。
“嗯。”邢安星不得不睁开眼,飞快地向后退了一些,“咳,那个……我昨晚……”
他支吾了半晌,实在不知道如何解释自己投怀送抱的举动,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昨夜里有些冷,这里的棉衾又不大,或许是你畏寒,所以下意识地靠了过来。”赫连澜看出了他的窘迫,坐起身主动替他解释道。
“对对对。”邢安星松了口气
听到里头的动静,早已经候在外头的严舒便敲门道:“公子,奴才伺候您洗漱吧?”
邢安星应了一声,目光却是落到了赫连澜的背影上。
赫连澜此时还未披上外袍,只着单薄中衣,能明显看出他宽厚的肩膀,邢安星脑中闪过刚刚手下结实的触感……
“公子?”严舒进屋后见邢安星仍坐在床上发愣,有些奇怪地喊了一声。
邢安星这才回过神,收回了视线,站起身由着严舒替他更衣。
两人收拾妥当走出房门时,陆亦承正上楼,见着邢安星,他快步走上前,轻声道:“宫里送来的八百里加急。”
邢安星立刻伸手接过,先检查了上头的火漆,确定完好后便将信撕开。
信纸上的确是邢辰牧的字迹,他读完信上的内容,许久没有开口。
赫连澜见状问道:“怎么了?”
邢安星主动将信纸递过去,赫连澜一目十行地读过,神色也有些凝重。
西南灾情加重,水井干涸,不少当地的百姓已经离开家乡开始迁徙,这其中一部分尚算富足之人投奔亲友,沿途还能在客栈落脚,而另一部分人无可去之处,便成了流寇,靠着沿途偷抢过活。
邢辰牧派出了数千锦卫军抓捕流寇,同时运送赈灾粮食的队伍也已经提前出发,再有十日便会抵达永肃城,留给邢安星与赫连澜调查的时候不多了。
“今日我们还是按计划,先去城中药铺看看之后再做打算。”邢安星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后道。
“嗯。”赫连澜也这么认为,将信件折好递还给了陆亦承,“烧了吧。”
陆亦承看向邢安星,见对方点了头,这才拿着信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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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肃城内的药铺不少,但要说如今开得最大的,当属沈氏药堂。
马车内,梁嘉和又向两人详细介绍了沈氏药堂的情况,沈氏药堂也算是永肃城内的老字号,已经传了三代人,如今的掌柜,也就是昨日他们遇上的沈成仁的父亲名叫沈俣。
沈俣幼年丧父,接手药铺时不十七岁,他虽尚算聪慧,对各种药材也十分熟悉,但不懂经营之道,药铺生意一日不如一日,没过几年便连店里伙计的工钱都付不上,那伙计前些年自己攒了些钱,离开后自立门户,就在附近也开了间药铺,生意反比沈氏药堂要好些。
结果今年那间药铺掌柜家的千金忽然失踪,掌柜四处寻找,药铺的生意也顾不上了,加上沈俣治好了那位富商的恶疾,在城中算是扬眉吐气,光顾的人便也多了起来。
听到此处,赫连澜与邢安星几乎已经可以肯定这两件事并非巧合。
赌坊、狄家、沈家,那个神秘的制毒者仿佛编织了一张网,将永肃城内这些看似无关紧要之人联系在了一块儿,为他所用,只是不知那人真正的目的到底为何。
几人谈话间,沈氏药堂已近在眼前。
赫连澜率先下了马车,梁嘉和与邢安星紧随其后,几人还未踏入药堂大门,已经有伙计迎上前:“几位客官需要点什么?”
沈氏药堂生意有起色之后,租下了繁华地段的数间铺子,如今药堂的规模已经是原本的三五倍,里头除了售卖常规的药材,还有许多名贵的滋补品。
“在下姓连,是来找你们沈掌柜的,劳烦通传一声。”赫连澜道。
“好的。”伙计看他们一行衣着华丽,看起来气色又好,不像是染病之人,自然地便引着几人入了一旁的小厅,又送上茶水:“几位在此稍事休息,我这便去请我们掌柜的。”
赫连澜带着邢安星在椅子上坐下,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四周,面前不远处有面墙大小的木柜,柜中的抽屉皆上着锁,抽屉上贴着写有燕窝、人参等滋补品名称的纸条。
厅内还有两名伙计打扮,高马大的男子守在柜旁,比起伙计,看来更像是护院。
沈俣过了许久才脚步匆匆地赶来:“实在抱歉,刚刚有些事绊住了,让几位久等了。”
刚刚在车上,他们听说沈俣今年刚过不惑之年,但或许是早些年日子过得并不好,他看起来比实际年岁还要大一些,体态并不硕人,脊背也有些弯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