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只剩下柱子,自然没有过多研究价值。当太阳下山,挖掘现场得东西收得差不多。 孙一翔捧着几根黄瓜钻进帐篷,发现棚内唯有曾阮仰躺椅子上吃独食,优哉游哉,一脸享受。 他愤愤收了那丫头怀里的盆。 “老白呢?” 曾阮翻身起来,顺了他一根黄瓜歪嘴啃:“不知道,晚饭没吃就出去了。” 孙一翔瘪嘴,盘腿坐在曾阮身边。回忆起之前的场景,百思不得其解:“你说老白为什么要那么做啊?” 曾阮眯起眼睛,回想片刻反应过来指的是白天跳坑那件事。 “良心发现想填坑呗,把自己埋了少祸害人间。” 孙一翔托腮,似乎在衡量老白和祸害之间的包容与被包容关系。 曾阮凑近坏笑:“或许是用行动告诉你,孙子怎么都不如李爷爷。” 黄瓜敲头,曾阮哎呀一声捂着脑袋。 “差点中了你挑拨离间的奸计。” “能不能别老打我脑袋!” “唷,你脑袋不带着只为增高么,难不成里边还有别的东西?” 曾阮滚到了椅子那头去,盘腿坐着不吭声。 “去,把吃的给老白带去。” 曾阮看了眼盆里的两个窝窝头,一个番茄,一根黄瓜,嫌弃地转过头:“为什么是我?” “今天落沙坑的事儿——” 手里一空,曾阮夺了盆大马金刀地冲出门外。 明明是给李慕白带吃的,但曾阮走着走着,鬼使神差地来到那片胡杨木林边缘。 天已经黑透,月亮又大又圆立在头上,朦胧的光线勾勒出沙丘的轮廓,以及那片诡异又古老的木林的顶部。 因为挖掘工作停止,横条已经撤了。曾阮往里边走了几米,前前后后全是木头,像进入了多米诺牌搭建的迷宫里。 抬脚的刹那身后有人阴测测地:“再走两步试试?” 哐当。 盆子跌在地上,一堆东西进了土堆,唯有圆滚滚的西红柿止不住身子,滚到了来人脚边。 那人弯腰,将西红柿捡起看了眼,嫌弃地扔了回去。 曾阮下意识接住,看清楚人后恶狠狠地砸过去:“人吓人吓死人啊!” 李慕白歪头,红红的果子落在身后。 沙漠晚上温差大,他套了件黑色的外套,黑发黑衣眸色清冷。 “你还有怕的?” 李慕白双手插兜走在前面。 曾阮跟在他后头,用力拍胸口:“怕?呵!你小曾奶奶我下墓地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看喜羊羊呢!” 李慕白人高腿长,跨一步她得走三步。 “我看喜羊羊的时候,你恐怕连个受精卵都不是。” 曾阮龇牙咧嘴踩他影子。 “大晚上的,你来这做什么?” 李慕白转身,倒退着走:“那你来做什么?” 她收腿举起沾沙的盆:“给您送狗粮来了。” “留着,自己吃。” 曾阮不屑地哼了声。 夜晚的风比白天大很多,大风刮过沙丘和不远处奇形怪状的山,鬼哭狼嚎的。 曾阮跟着他绕那190多根胡杨木柱子,绕得头晕,“你不是说有价值的东西都在地面上么?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你还来做什么?” 李慕白转过头,拉高拉链挡住口鼻防风沙,露出黑曜石般清透的眼。 “哟,我说的话你倒挺当真。” 曾阮愣了几秒,忙小跑过去:“什么意思?难道你说的都是假的?” “真真假假,得分人。” “那你在骗我!” 李慕白头疼地推开她:“一边玩去。” 然后一样东西从衣兜漏出,掉在地上。 “你还带了一把铲子!” “嘘!” 李慕白正想说什么,隐约听见有人靠近。他快速带上铲子和曾阮,借着黑暗隐匿在密集的木林后。 沙地走路需要力气,风沙里夹着人的喘息声,还不止一个。 曾阮抓着面前的木头,探头好奇又被按回去。 “谁啊?” 李慕白摇头。 谁晚上还对这片什么也没有的木头林有兴趣? 两束电筒光在左右晃动,不经意扫过这处,曾阮立刻缩成一团。而背后的人挨太紧了,呼吸喷得她耳朵痒。 曾阮推他,李慕白握住她的手腕,警告似的捏了一把。 别乱动。 “老卫,你说李慕白今天究竟看没看见?” 咦,竟然是卫东青和那个张谁谁。 “谁知道呢?”卫东青头疼:“那小子话不多,心思却深得厉害。我以前跟他有过接触,脑袋警觉得很,跟长了狗鼻子似的哪有东西都翻得出来。” 李慕白差点咳出声,感觉身前的人在不停地抖,从脖子后都能看见曾阮脸颊鼓成了倆鸡蛋。 狗鼻子。 噗哈哈哈哈。 “这李慕白究竟什么来头?” “也不知道哪路来的,魏教授的关门弟子,这些年在沙漠里找出了不少名堂。哼,要我说他年纪轻轻哪来那么多成就?我估摸着还不是仗着背景,去各路小站点去占人发现,才混成今天的人模人样。” 曾阮觉得奇怪。 往日恨不得和李慕白永世不见,可这会听见有人背后嚼舌根,她却开始浑身不自在。 那张谁谁也是个说直话的脾气:“就是,咱好不容易找到一处有研究价值的东西,凭什么他们要来白分羹?” 原来是这样。 李慕白挑眉。 曾阮仰头:“你们皇家考古队到处抢人饭碗啊?” 李慕白低头:“这是技术合作,共同挖掘,共产主义,不分你我。” 外行都笑了:“骗鬼。” “谁在那?!” 卫东青在风声中听见有人的说话声,顿时汗毛竖起电筒乱扫:“出来!” 曾阮捂嘴刚要后退小步,身后人却毫不客气地把她往柱子外边一推。 “怎么又是你!” 她咬牙,手在背后竖起中指:“我也没想到是我啊。” “大半夜的你来这里做什么?” 曾阮不害臊:“我尿急。” “板房边上有厕所啊!” “全是你们大老爷们在洗澡,我怎么去?” 一句话憋得两个大老爷们无言以对。 “那你……尿了……就走吧。” 曾阮摊手:“还没找到有感觉的地方。” 卫东青脖子都气硬了,手指跟钢钉似的往下指:“你可知道这方圆194根柱子都是古物!” 曾阮点头,拿手放在嘴边当喇叭:“我还知道再往里边走有一片湖,那湖是数亿年前板块运动形成的,你们千万别去那打水啊,那比这里更老,每一滴都得交给国家。” 每天得去湖里提水补给的老张气的胡子乱翘:“满口胡言!怎么这么没教养啊!女孩子家家的,开口闭口全是乌七八糟的东西,我要是你爸,我——” 一向嘻嘻哈哈的曾阮瞬间变了脸。 风沙吹过她略大的T恤,衣摆发出烈烈的声响,曾阮一头黑发吹得四处飞舞,刘海下的眼神如刀。 “原来你在这。” 埋好工具的李慕白终于出来,按着她的肩膀说了句什么,而她像是才听见,睫毛颤抖,眼底的寒光才散去。 “李慕白?!” 卫东青脸色有些不太好,尴尬比惊讶更多:“你什么时候来的?” “夜里发现家妹不在,有些担心,找了一圈才发现原来在这里。” 李慕白口吻淡淡的,“如果刚有什么不妥之处,还请见谅,这孩子确实被宠坏了。不过我这辈子虽然没有什么大事业,护她一生无忧应该没什么问题,女孩子嘛,应该被宠着长大。” 曾阮的眼睛闪了闪,肩膀上那只手像带着一团火,一路烧灼到了心底。 “何况,相较那些藏着一肚子鬼魅心思,忙于堤防而不务正业的人来说,至少品性至尚。” 含沙射影太明显,卫东青差点气死了。 李慕白看了眼两人背上背的装备,好看的眉一挑:“哟,铲子探棍粗麻绳,工具箱也带上了,卫站长深夜有事?” 老张还真是个老实人,这会被点破,一张国字脸涨的通红:“我,这——” “我跟老张反正也睡不着,再来看看还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就不打扰你们。” 李慕白点头,带着曾阮走出一段路后停下。 “有的东西得看好,要真丢了,可是大事。” 张立的铲子一下就掉在了地上,又颤颤巍巍地捡了起来,一脸心虚地看向卫东青,完全没有主见。 卫东青皮笑肉不笑:“可说的立佛那件事?放心,警方在全力寻找,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被追回来。不过慕白,你们丢的那顶王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啊?” 言语尖酸,专门拿捏最痛之处。 李慕白感觉自己被人推开,曾阮已经捍卫似的立在前边。 “终有一日,王冠会回到属于它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