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阳光并不刺眼,暖洋洋洒在身上,平添几分懒意。
按往常的习惯,沈若会比这个时间点迟些醒来,如果枕在她头下的手臂不抽开的话。
“嗯……怎么突然起早啦?”
带着半梦半醒之间的迷迷糊糊,沈若小声问了一句。
出乎意料地没有得到回答。
睁开双眼,沈若发现今天的林芩泽不太对劲。
他的脸色格外难看,紧蹙着眉。仿佛没有听见沈若的问话,扯下大红色的被褥,迅速地一件件穿起衣物。
穿戴整齐后,他才扭头看向沈若,语调是从未听过的低沉:“我有话对你说,你若是穿好了便出来。”
“诶?”
还没等沈若反应过来,林芩泽便已经大步流星地夺门而出,人影消失在房间内。
沈若嗅到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她随意披了件外衣就下了床,先踮起脚尖走到门口,没有发现林芩泽的踪迹,又悄声给门上了锁。
桌上龙凤呈祥的蜡烛是在村子的货郎那儿买的,不是什么精细的做工,还剩一半没燃完就熄灭了。
沈若将蜡烛移至一旁,小心翼翼地从梳妆台的隐秘部位抽出一只小匣子。
拨开匣子上层后,她找到深埋在底的一本书,轻轻放到了桌面上。
书的封皮上不知用什么材质的墨所写的,《气运之子》四个大字金光闪闪。
沈若动作娴熟地把书翻到最后面。
似是羊皮的纸页,又不似那般厚重。上面只有廖廖几行字:
脑袋里突然多了一段记忆。
那人真的是我吗?我怎会与一女子如此亲密?我甚至与她成了亲。
看来是那场打斗让我神志不清,做下这等荒唐事。
她的名字应该叫沈若,是个凡人。
我要和她谈谈。
……
读完这几句话,沈若顿时明了如今的处境。
林芩泽恢复记忆了,很突兀,但又在情理之中,毕竟距沈若捡到他那日,已五月有余了。
时间点很巧,偏偏在他们成婚后的第一天,他想起了所有事。
沈若感叹自己的幸运。
早一天,她用尽心机促成的姻缘就会泡汤。而多晚一天,她就要为此多等待、浪费一天的时间。
林芩泽失忆前后活像是两个人。
心思纯净版的林芩泽好哄好骗,说什么都相信,波动的心路历程在这本书上可以显示足足几页。
而现在,书上简短的段落和先前截然不同。
沈若不仅不担心,心里还隐隐约约地激动起来。
事实上,她迫切地希望林芩泽恢复记忆,可能比林芩泽本人都还要着急。
她悲惨的命运,自捡到林芩泽那天开始改变,她报仇的开端,则始于林芩泽的苏醒。
沈若收起书一层一层放回原路,挑了件淡紫的裙子,又搭上林芩泽亲手打下送给她的白狐狸毛披肩。
看看屋子里没什么异样,沈若调整脸色,带上初为人妇的娇羞神情,“嘎吱”一声,缓缓推开了房门。
林芩泽在院子中,正为一把浑身隐约透着白光的剑细细擦拭。
剑身反射的光芒不偏不倚,刺在沈若的脸上。沈若不由得轻轻眯起眼,才勉强看清剑身上的字。
“擎桢”。
果然是那把林芩泽的本命灵剑。
它本被沈若里三圈外三圈缠绕得结结实实。
地上满是包裹它的那块布的碎片,应主人的召唤,它和锋利的剑气一同苏醒,斩断了沈若做的简陋“剑鞘”。
大概是随了主人的性格,这把剑脾气很大,不允许除林芩泽以外的人触碰。
沈若被伤了几次,最后还是因为林芩泽的昏迷不醒,灵剑与他之间断了联系,才乖乖听话。任由沈若将其束之高阁,放置得远远的。
林芩泽看似在专心致志地擦着剑,实际上门轴转动发出声音的同时,他瞥了一眼沈若。
速度很快,还不等沈若察觉,他又把注意力集中回了剑上。
待沈若走近了些,他才开口。
其实在沈若慢吞吞地梳妆打扮的时候,林芩泽外出转悠了一圈。
村子是半封闭状态,鲜少有外人出没,因此在这儿待了小半年的林芩泽,在村子里算是个熟面孔。
路过的村民显然知道他们昨日成亲。
虽说他们都已无父无母,也不准备大办什么,布置得很低调。可采买一些基础的喜庆的用具时,也难免走漏风声。
往常他们形影不离,今天是成亲后的第一天,却只有林芩泽出来走动。
指指点点的闲言碎语在林芩泽耳边响起,他听力敏锐,一字不落。
男人羡慕林芩泽艳福不浅,女人们则对沈若的恶意满得快要溢出来。“那个狐狸精总算嫁了人,一开始还说是弟弟呢,我呸。”
林芩泽脑海中闪过几幅画面,明明熟悉,但又那么陌生。
“他”不喜欢别人说沈若的不好,总因为这些叽叽喳喳的村民感到闷闷不乐。
真挚而稚嫩,怀揣着炽热的情意,毫无保留地倾注于沈若身上。
宛如在看戏台子所演剧目的观众,林芩泽在脑海中翻阅着这一幕又一幕的情景。
可惜的是,有股力量遏制着林芩泽的情绪波动,即便是第一视角,他也投入不进情感,无法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