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一连串的旨意雷厉风行,不待众人有所反应便将弘昱塞到了胤礽的隔壁,故而胤礽却是最先得到消息的人。
因为宫中得闲的御医都聚在那一室,虽都是既有规矩,但人来人往总是喧杂,而康熙也没太过遮掩的心思,何良轻松探得弘昱进宫的缘由。
然而听了这消息,胤礽有些惊讶有些不解:下毒暗害?怎会是他以为最不可能的缘由?谁会如此费力的去对付弘昱这样一个没什么威胁的阿哥?……难道又是打着嫁祸的主意?
再想康熙的举动,胤礽皱起眉头,百思不得其解,按照康熙一贯的手法,这等事情定是要待其将事情全然掌控手中方才发难,总不会是因为这位帝皇再受不得失去儿孙的痛苦吧。
这个男人的铁石心肠他最明白!
既然想不明白这人的举动何意,便顺其自然,待侍从探听来前因后果,这么些年的揣度经验尚在,他总还是能嗅出几分风向。定下心神,胤礽又让弘晰留在他这儿的侍从刘顺前去咸安宫请弘晰过来。
听说弘昱被人抬进了乾清宫后殿,弘晰皱起眉头,单手撑着地站起身,弘晋一向同弘昱不和,此事那两人并无遮掩,他这做兄长的也劝不动弟弟,康熙却让他们两个住在一处,难道还要试探什么不成?!
深吸口气压下心中升腾而起的担忧恼怒,弘晰看了眼跪得直直的弘曣,转身屈膝矮身同弘曣平视,道:“弘曣,带弘晀弘为去用膳,莫要让我担忧。”
弘曣伸手握住弘晰的手臂,张张嘴,涩声道:“二哥,你也该用膳了。”
弘晰招手让侍从斟了杯蜜水来,放在弘曣手中,示意少年饮下,柔声道:“我去看看弘晋,陪他用膳,你们去劝着大额娘多用膳食。”
弘曣点点头,捧着杯子慢慢喝尽,一旁的弘晀偷瞄弘晰半晌,见兄长走到他面前,小声怯怯道:“二哥,你要说话算数。”
弘晰自然明白弘晀话中所惧为何,心中一痛,深吸口气,道:“一定。”
康熙听说胤礽派人去了咸安宫请弘晰来乾清宫,犹豫一瞬,便遣了暗卫于胤礽寝室守着,他则绕去了另一路往咸安宫而去。
听说康熙不在,弘晰顿觉轻松许多,他现在当真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他的皇玛法,亲近不能,疏远不得,戒备困惑,不得解法。
踏进胤礽的房间,弘晰下意识的看向窗畔,眼神在矮几上那一组茶具处停留一瞬,待对上胤礽的眼,面上立时带上浅笑,在床边坐下,伸手摸摸胤礽的头,柔声道:“可好些了?”
胤礽点点头,伸手握住弘晰的手,轻声道:“好多了。”
看着弘晰面上强撑的笑容,胤礽垂下眼睑,动了动食指在弘晰掌心慢慢写道:弘晰,我,是你阿玛。
弘晰一怔,手上的字迹是反书倒写,胤礽曾手把手的教他,可惜他写的不好,而弘晋所学还是他教的,倒也没青出于蓝,那么……这就不是玩笑,只可能是真的!
可是,这若是真的,他是该哭还是该庆幸,老天到底没将他的阿玛带走,将人换了个躯壳又还给了他,可是老天却带走了弘晋……
胤礽见弘晰神色怔怔,知道弘晰心中不好受,可是他不愿弘晰将来为了他的隐瞒而难过,更看不得弘晰为他而神伤。
胤礽挪动了空闲的手碰碰弘晰的手臂,眼中带着他不知道的忐忑和担忧。
看着这样一双只有长辈方才会有的眼睛,弘晰这两日强制压下的惶惑担忧愤怒一齐翻上心头,击垮了他的克制隐忍,让他忍不住再次伏在胤礽肩上痛哭出声。
“阿玛说话不算数,应了我的话全没做到,应了弘曣教他剑法也忘了,弘晀弘为还说他们字已经练好了,却不知阿玛会不会满意……”弘晰的哭声根本克制不住,幸好他还记得将不能被人听见的言辞隐去。
“弘晰……”胤礽低声唤道,语气中满满无奈歉意。
弘晰不再说话,想着怀中这具身子上的创伤,愈发心疼,他阿玛那样怕痛的人……这两日他阿玛定是难过得很,又无人可倾诉,还要面对康熙!
纵情片刻,弘晰收住泪,直起身细细打量胤礽如今的模样,略去他在咸安宫中见到的胤礽那具身子的遗容,将曾经他印象最深的胤礽的模样同胤礽现在的模样对比,竟渐渐整合一处,忍不住又笑了。见胤礽满面疑惑的模样,弘晰牵起唇角,道:“原来阿玛年轻时是这样。”不待胤礽答话,又扬声道,“今后同弘昱见面,莫要同他争执,总是要有些年长者的担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