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夷则长剑出鞘,剑势乍起,屏息以待;薛闻笛姗姗来迟,气定神闲地抱剑倚门;而黑暗之中,一双充斥着猖狂与不屑的眼睛缓缓睁开,玩味地打量着面前两个年轻人。
幽幽暗室,三方气息流转,一场恶战一触即发。
只听一声轻响,如空谷之中一滴水珠溅落。
“轰!”
强烈的魔气爆炸冲天,将整座房子夷为平地,孙夷则以气赋剑,连着被打退三丈远,才堪堪稳住脚步。尘土飞扬,空气腐烂恶臭,如置身败卵之中,他不慎呛了一下,顿感不妙。眼前虚影一晃,瞳孔中映出一张惨败怪异的笑脸,孙夷则反手握剑,凌空斜劈,却是剑下一空,未能伤到对方半分。
“我在这儿。”
阴森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出,孙夷则侧身换手持剑,右手食指划过剑锋,鲜血以祭,邪祟当诛。
岂料,他的剑身却被对方以两指轻轻夹住,剑气如云霞尽散,青山倾颓。
孙夷则头疼欲裂,狠命捅了过去,耳边却又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小年,是我。”
“嗯?”
孙夷则顿了顿,眯了眯眼睛,努力看清面前这个虚影。他突然意识到,不是敌人身法迅猛,他无法捕捉,而是他在最开始呛到的那一刻,就中了迷神烟。
薛闻笛蹙眉,两指拧住他的剑身,将人直接拽到了自己身后,横雁离鞘,“当啷——”,双方佩剑相撞,其中一把直接碎成了破铜烂铁。
“切,这破玩意儿黄秋鸣也敢带出来见人?”
“冒牌货”不屑嗤笑,“还是横雁好啊,那么好一把剑,不属于我,真是可惜了。”
薛闻笛撤了左手,召回横雁,长剑入鞘——他并未有攻势。
“夺人所爱可不是君子所为。”
夜色深沉,强烈的魔气将如水的月色隔绝在外,周围漆黑一片,除却横雁通身紫气,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
对方仿佛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笑得似乎快要断了气:“我?君子?”
薛闻笛也笑了笑:“不好意思,这是我动手前的口头禅,要是不小心把你给笑死了,那我真得很抱歉。”
面前阴风乍起,劲如刀削,薛闻笛两指并拢,照着正前方轻轻一划,那裂石穿云的劲风瞬间改了道,“轰——”,接连几声爆炸,不知又炸开了几个天坑。
“薛闻笛,你倒有俩下子。”
对方阴沉沉极了,薛闻笛小拇指掏掏耳朵:“商量个事儿,你能不掐着嗓子说话吗?我听着好累,好想揍你。”
他突然有点明白,自己当初装神弄鬼时师弟们的心情了,原来自己真有点贱兮兮的。
不知名笑声戛然而止。
薛闻笛转而对孙夷则说道:“小年,站着别动。”
“嗯。”
孙夷则头疼加重,视线模糊,如海中扁舟,心中惶惶。
三尺剑锋插入土中,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只听“滴答”一声,轻微的响声再度出现在这原本静谧的黑暗中。
薛闻笛微微叹气:“对面的,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出剑吗?”
代替那人回答的,是万马奔腾般嘶吼的风声。
四面八方,无孔不入,无坚不摧,似乎要将薛闻笛二人活活撕烂。
“大道无名,名剑无声,驱。”
横雁紫芒迸溅,剑气如虹。
雁鸣也,声唳九霄,横游四海。
剑气所过,邪祟不生。
孙夷则闭眼,只觉地动山摇,轰鸣阵阵,再睁眼时,已是一片清光。
薛闻笛就站在这片清丽的月光之下,神色坦然地掸了掸衣袖:“唉,衣服脏了,回去以后还得先洗澡再见师父。”
“薛,薛大哥?”孙夷则小声唤他,“黄,黄掌门呢?”
“这个,应该在某个坑里吧?”
薛闻笛思考了一下,提剑往东南角走,孙夷则还没完全恢复往日的敏锐,脚下碎土一松,差点连人带剑摔进坑里。
薛闻笛剑鞘捎了他一把,勾着人的腰带往外一拨,对方才没摔个灰头土脸。
“小心,我顺带把坑填了,但是不牢固,你掉下去很危险的。”
薛闻笛难得严肃,“万一砸到了那东西身上,会被熏死。”
孙夷则点点头,顺着他的脚印往前走。
碎土之间,冒出了怪异的绿烟,一处两处三处,井喷一般将二人团团包围。
一只枯瘦的长着绿毛的手从地里爬了出来。
“什么人?”
城中一角,傅及听见黑暗深处传来细微的脚步声,顿时警觉起来。
施未神情微妙:“听临渊弟子所说,他们早就发布通告,告诫全城百姓入夜后紧闭门窗,不得外出。这个时候,还有人在外边溜达?”
他啧啧摇头:“看热闹也不挑时候。”
傅及提醒他:“不要掉以轻心。”
施未倒是不怕,甚至开始摩拳擦掌:“二师兄,一枕惊梦有个弱点,就是恶鬼的力量取决于被附身的尸首,如果那身体生前很强,那么恶鬼也会很好发挥,反之亦然。”
他眼里闪过一丝精光:“我们要不要试着打一架?”
傅及蹙眉:“师父只说让我们保住小命就行。”
“和敌人殊死搏斗也是保命的一种方式,难道只有四下乱窜才能活命?”
施未紧盯着声音来处,“它来了,小心。”
傅及拔剑,脚步声顿时停在了不远处。
施未胆子大,朝前走了几步,对方也自暗处朝他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