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时分,鼓声三巡,青天白日下,两名身着玄衣的高大男子抬上一架赤纹黑木兰锜。一方绛色长形锦布盖住了上边陈列的剑器——这是今年剑道大会的胜利品,参照前例,此剑会在盛会开场前展示一炷香的时间,一是供各家观赏,二是让各家定夺是否要为此奋力一战。
薛闻笛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心里就涌上一阵熟悉之感。
修仙道者,以灵气结缘,以问道之心羁于红尘,刻上署名的佩剑便是这红尘一缕奇缘,与剑主互有感知。
“是横雁吗?”
薛思低声问他,薛闻笛点头道:“是的。”
“那就好。”
薛思话音刚落,就见一鹤发童颜老者走上了观武台,站在了那架兰锜旁边。
“诸位同修远道而来,是我平湖城之大幸,某谨代表城中百姓,感谢各位大驾光临,实乃蓬荜生辉!”
老者上来就是一大通客套话,薛闻笛很无奈,但也没有办法,这是大会必经之路。
等那老者好不容易絮叨完,准备开场的时候,又听见下边一阵喧哗。原本听得快犯迷糊的薛闻笛一惊,就瞧见一队年轻人上了台。
几人皆是月白天青剑客打扮,后边的,领肩袖口各绣着一支红蕊白梅,而为首那个,则是一尾素色鲤鱼。他约莫二十出头的样子,五官清俊,尤其是那双眼睛,黑白分明,干净纯粹,眼尾微微下垂,无端多了几分可爱。
他持剑而立,剑穗轻晃:“晚辈临渊孙夷则,奉家师之命,前来为此次剑道大会做见证。胜者,便可赢得本次名剑。”
言罢,他一剑挑落那遮在兰锜上的锦布,这把通身紫气的名器终于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此剑长约三尺五寸四分,重仅一斤三两,形制古雅,刚柔并济,退可守身立命,进可诛魔降妖,乃是由锁春谷谷主亲手锻造,百年难得之名器。”
薛闻笛听着他这番介绍,轻笑:“怎么不介绍介绍它的主人我呢?现在的小辈朋友啊,都不记得我这个老人家了。”
薛思点了点他的手背,示意他看看那位孙夷则。薛闻笛向那个年轻人投去目光,对方垂着眼帘,微微颔首,静默而立,那神情,仿佛是在哀悼某位旧人。
片刻后,他才转向台下众人:“那么接下来,就请诸位掌门上台来依次击鼓鸣钟,三巡之后,本次剑道大会正式开始。”
第一个上台的是黄秋鸣。
他见着那位孙夷则,不知怎地,端起了长辈的架子:“小年啊,这次辛苦你了。”
对方颔首:“应当的,不辛苦。”
黄秋鸣很满意他的识大体,背手站在了那面大鼓前。
后边没人敢站在他旁边。
薛思微微叹气,这才在无数打量的目光下,走到了黄秋鸣身边。路过孙夷则时,对方似乎闻到了他身上的浅香,神情略有惊疑,但很快就压了下去。
“薛掌门,众多同修面前,您一直戴着纱帽,不合适吧?”
没等正式击鼓,黄秋鸣就开始发难,故意针对薛思,对方并未正眼看他:“前几日不慎染了风寒,怕传染给几位,故而戴了纱帽。”
“您染了风寒,还能下那么重的手?”黄秋鸣皮笑肉不笑,“那黄某,可真是小看你了。”
“过奖。”
薛思不欲多言,接过玄衣护卫手里的鼓槌,便准备击鼓。
黄秋鸣一步上前,猛地抓住他的手,笑笑:“薛掌门,我先来的,你这么着急,于理不合吧?”
薛思一阵恶寒:“放开。”
黄秋鸣不仅没有松手,甚至更过分地贴近了些,手上薄茧用力摩挲了下他冷玉似的手背:“薛掌门,我当真好奇你的长相,你说你这双手这么漂亮,身上还这么香,别是个——啊!”
黄秋鸣当场一声惨叫,一颗不知从哪儿来的石子正好打中他的腕骨,疼得他瞠目欲裂。
场下一片哗然。
施未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第一时间竟然是去找薛闻笛,果不其然,对方阴沉着脸,手里还有一颗没打出去的石子。
施未吓了一跳,赶忙扯住他:“大师兄,你冷静点,这可是剑道大会!”
“剑道大会怎么了?老子仙道大会都参加过,还没人敢这么恶心我!”
薛闻笛一用力,手里那颗石子顿时化为了粉末。
施未心下一惊,他还没见过大师兄这么大动干戈的样子,只好拍拍这人的背,试图让他冷静些:“顺顺气顺顺气,我们不和那种人计较。”
“我没和他计较。”
薛闻笛死死盯着台上,薛思恰好也看了过来。
“小楼,不要冲动。”
薛思传音于他,薛闻笛咬牙切齿:“我收着力道的,师父。否认那姓黄的早血溅当场,变成废人了。”
“师父知道。”
薛思安抚着他。
黄秋鸣也缓过劲来,捂着肿得老高的右手,气急败坏地大声嚷嚷:“是谁暗算本掌门!有本事站出来,我永安剑派和临渊孙氏不会放过你的!”
“黄掌门,大会之前,禁止聚众斗殴。”
没想到,第一个站出来的,竟然是孙夷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