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采芬听后,甚是感动地说道:“别说祖父喜欢你,每见你,总要问你近来读了什么书,有何收获。上奏之事后,于京城家中,他亦是说了《修身》中这句话。他无悔,祖母与父亲叔伯自然也是理解。我也愿望着祖父之心能成。”
“我也希冀老太师心愿能成。”傅之婉双眸中也同倪采芬一般,盈满了眼泪。“舅舅家的云积表哥,从小就喜欢读书不喜学商,对于古今之政,也有自己颇多见解。可限于生于商贾人家,恐怕是一生无法得偿所愿,实现为苍生谋福之夙愿。这只是云积表哥,他若相较还算是得幸,韩家是大商贾,不至于颠沛流离,贫苦郁郁一生。那些小商小贩家之子才是更悲惨,可是若不是流离失所,无地根生,又何苦走街串巷,居无定所?”
两个人说到此处,又是一番伤心叹息,也无妆扮之玩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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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之婉住的的小院,庭院之东北角,靠着西北户牖外的一角处,于年前时新移栽一棵梧桐树。今日夜雨忽至,点点滴滴打在层层梧桐叶上。即使阖上了户牖,坐在屋内户牖旁的竹榻上,也是能够听见雨打绿叶之声,别添了一番新意。
“窗外那棵梧桐树,栽得甚是情好。雨夜闲坐,独思忆事,也好像是有人在身旁静静陪伴一般。”
木槿刚从内室铺叠好被褥,走来西边的间厅,听到傅之婉说道。
“这雨也下得及时,先前午后姑娘才与奴婢说,天儿越发闷热了,能下场雨解解暑气就好了。”木槿端着四方抽角茶壶,走到竹榻边,一面为傅之婉填上热茶,一面笑着说道。
“我很是喜欢下雨天。要是仅仅只凭我一人极私之喜好,真是恨不得天天下雨。”傅之婉将小案几上装满新茶的茶杯,捧在手心里,眉眼带笑着说道。
她这盈盈一笑,在房内烛火罩灯的映衬下,柔和美好非常。
木槿也笑着说道:“姑娘从小就喜欢雨天,一到雨天就靠在户牖旁的小榻上,能坐着静看一天的书。”
傅之婉由着木槿的话,也回想起小时候,莞尔道:“还真的是,母亲也时常说我,在晚上,一动也不动地伴着灯烛读书,是会累坏眼睛的。”
“那……姑娘就放下书卷,好好歇歇眼睛。近日来,操持家中诸事,体乏心累,奴婢日日看着都心疼。”木槿轻声劝说道。
“你说的也是。今日咱们就早些歇息,这段日子都累了。也就再过三五天,大姐姐的婚事一完,咱们也就松脱了。”傅之婉搁下手中的书卷说道。
木槿说是,“大姑娘这门婚事原早早就定下了,每月都有好月份,偏就连拖两月,到了仲夏。”
“这还想不明白,为的是让吴姨娘发急。”傅之婉无奈地笑道,“吴姨娘这两个月都和老爷闹了多少次了。”
“是的。姑娘,您没发觉老爷头上的头发都多了不少。”木槿突然想了来,笑道。
傅之婉颔首,笑说:“发觉了。”
“唉,姑娘,后日又是发月例的日子了。”木槿乐极生悲说道。
傅之婉抬头,笑望着木槿说道:“发月例是好事情,大家都盼着发钱,只有你怎么反而忧愁了起来?”
“……奴婢是想着,那钱舅爷又要来要钱了,到处摆谱子说教,那副模样真是无赖可恨。”木槿说起钱武,就咬牙切齿。
说起钱武,傅之婉陡然想起来一事,问木槿:“昨日让你送去韩府的信,今日也不见回信吗?”
“还没有。姑娘着急,奴婢再去看看。”木槿说道。
“也不必,正是夜里落着雨。明日留心即是。只是千万要记住,那回信要你自韩家来的人手上接过,不要经他们之手。”傅之婉再次叮嘱木槿。
木槿应说是。
“若是我猜的没错……想必信上的内容不会令我失望。”傅之婉望着面前小案几上面的微微摇曳的烛光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