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往年春夏(1 / 1)与银行高管那些事首页

方世淇对她算是一见钟情。    在G城美院毕业展最后一天,刚被女友分手的他,穿过茫茫人迹,抛离掌声与喝彩,沿路匆匆,直到听不见主席台的呐喊。28岁的大男人,大庭广众下拉扯女主持被甩开,别提多尴尬,何况他是丢不起人的本地种。    美院建筑风格对比鲜明,明朗的暗红搭配深沉的黑,沉稳内敛,青葱的草地、翠绿的杨柳岸点缀其中,碧绿的湖水喷出鲜活的力量。    黑色长廊尽头,有一块石碑,刻着美院的校训“向上,向善”,此刻在方世淇眼里,可笑至极。  平日里取笑别人的份儿,如今都应验在他身上了,当年一起来玩,树牌坊的人是他,“不要对女大学生来真”,最后只他一人沦陷。这次被甩,被兄弟笑个半死不活不说,最过不去的还是自己。    股票,债券、期权、基金,甚少看走眼,唯独女人看瞎了眼。    三年里被她假装的楚楚可怜迷得神魂颠倒,愚蠢地在她身上投掷了巨额青春、庞大物质与无可估量的精力,人家把他当跳板,恃着有几分姿色,要攀附更大的财势。从小他就活在高人一等的圈子里,没被人看低,事事如意,一帆风顺,从来绿叶丛中轻轻过,也只有他刺伤人的份儿,现在成了无人问津的垫脚石。想多了都是耻辱,他恨恨地咒骂那个女人扑街……    忽如其来的风筝掩面而去,风筝翅膀上的竹条扎扎实实地扑打他的脸,在心情如此阴郁的时候,任何动作都被视为带有侵犯性的,他凶恨恨地瞥着那只风筝的走向。    江边的风何其大,何况正值台风季。    一个女子从后面追上他,擦身而过,留下一阵清香,还有细细软软的声音:“先生,对不起,不好意思……”    方世淇闻声追寻倩影,单悦翎已经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大学城最美景观之一的红木小桥上,一脸苦恼地看着风筝随急流漂去,又被水中央的石头绊住,那青涩娇嫩的小脸一惊一乍的。    方世淇被她脸上精致的妆容吸引住了,虽技巧不比前任,却看得异常舒服。    如果爱情简单得就像在地图上标记目标,那么,那刻,方世淇觉得自己找到了目的地。    三个月后,他才带她到狐朋狗友圈子里,兄弟们都说他口味奇变,他也问自己:要想拉仇恨,大学城十大高校,为什么还是磕在美院?要想报复,美院那么多漂亮妹子,主播、网红、艺术圈新人……青春的、清纯的、美艳的……为什么偏偏是平平凡凡普普通通的单悦翎?    追求,表白,一气呵成,一旦上车,这列爱情号就以惊人的速度直奔结婚,让人意外的是,过程里没有一丝磕碰,就连挑剔的方老太都不站出来为难一下,而单家没说满意,也不说不满意,反正某天醒来,两人已经睡在一张床上,被两个红本子捆绑为夫妻。    很多次回想过来,他仍然不知为何就是单悦翎。也许,只是纯粹巧合。所谓的在适合的时间遇见适合的人,在适合的年纪做适合的事,在适合的天时地利人和中促成了夫妻缘分。    五一长假的最后一天,穿着一身休闲服的方世淇摇了摇睡得迷迷蒙蒙的单悦翎,问她:“我先回行里办点事,再回来一起去买生日礼物,听到了吗?”单悦翎犹在梦里荡漾,觉得耳边有只蜜蜂嗡嗡嗡地吵个不停,翻了个身远离。方世淇叹了口气,下楼吃早餐去。    等单悦翎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她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平时极少气得晚,都怪昨夜睡得正熟的时候,被半夜回来的方世淇闹醒,后来再也找不回睡意了,直到天将亮才又睡回去。她看了眼书桌,原本放手提的位置,只剩几本书,方大少又不知跑哪儿玩去了。    她总疑惑,睡不过5个小时的方世淇,到底是凭什么毅力爬起来,又是怎样克服长假的困顿,节假日还免费给银行加班?自己老公,一旦碰上工作,比谁都自律。    方家人住在市区顶楼联排复式套间,有露天入户小花园。她在入户花园里摘了几颗草莓,洗干净之后,放入鲜牛奶里伴着喝。屋子里没人,帮佣的邹阿姨留了饭菜放桌上。她仰起脑袋,依稀想起婆婆与老爷爬山会友去了,顿时心情大好,打开手机,一边听电台,一边吃饭。    她没有听到方世淇开门的声音。方世淇瞧了眼小花园与正厅的白色镂空隔断,轻手轻脚出门,坐在楼下便利店的纳凉凳子上喝了罐柠檬茶,打了个长途电话,又喝了没气的菠萝啤,才拨打她的电话。    电话里的声音与平常无异:“什么事?”    方世淇说:“刚到楼下,现在下来吧。”    10分钟后,单悦翎不明不白地下楼,穿着蓝白相间的条纹背心裙和蕾丝小披肩。平时没觉得有多抢眼,此刻方世淇总觉得有点迷了眼,怎么看都觉得这条间条裙显得她身材凹凸有致。    方世淇咳嗽两声,公式化地问:“想好买什么了吗?”    单悦翎才依稀想起他临走前交代的事。作为这个家的媳妇,可以忘记任何事,唯独下周三婆婆的农历生日不能忘。幸得昨天早上老爷提醒,方世淇原本说没空准备,单悦翎一时逞嘴快哄老人,撒了个小谎说买好了。果然逃不过方大少的猎鹰锐眼,推此及彼,自己平时瞎弄的小动作,几斤几俩,说不定他早掂量清楚。    会算数的人,都不好糊弄。方世淇记忆力很强,观察细节的能力也很强,有时候能把单悦翎一周穿的裙子准确无误地复述一遍。所以,单悦翎总对糖糖说:“别老怂恿我做坏事,欺负不了方大少,最后吃亏的肯定是我。”    糖糖不相信,与单悦翎在一起的时候,每回方世淇打电话来,她总要喊上一嗓子:“人家帅哥看着你呢……帅哥走过来了……先把电话号码给帅哥……翎翎被搭讪了!”    这种小把戏多玩几次,方大少也觉得无聊,有一回问单悦翎:“我给你介绍别的闺蜜,你离那个糖糖远一点好不好?”    “还没想好?”    单悦翎收回遥远的思绪,方世淇正等她回答。她想起某个出名的访谈节目里的一句名言,夫妻关系是门高深莫测的社交进阶课程,不是任何人都修得来,有些人一直留级,有些人无师自通,有些人恍恍惚惚读了一次又一次。    她跟方世淇大概是第三种,谈恋爱的时候还能有些心灵感应,婚后往排斥的两级变化去。    “祖母绿项链,好吗?”单悦翎耳尖,早前听婆婆提过。    方世淇皱眉,没出声,开动车子。    对于饰品,他懂些门路,狐朋狗友里有一两个是做这类买卖的。只是帮衬熟人的生意,熟人价里的水分多少,就看人品了。    方世淇精明,会算数,她倒不怕吃亏。    几个拐弯,出现长长的骑楼群。少年时,单悦翎可喜欢在遮阳挡雨的骑楼里逛街,大婶大叔推小车,在骑楼下一列排开,卖的玩意千奇八怪,自晒的煲汤料、不知真假的古玩儿、鱼干、腊肉、腊鸭、水果、雨伞、青菜、藤萝玩意……就连家中老母鸡多下了几个鸡蛋,也能放篮子里,靠墙跟蹲下就能做买卖。G城人骨子里流淌着商人的血液,大宗小宗都是买卖,尤其对小买卖乐此不彼。    那些年的寒暑假,流连在上下九、状元坊、荔湾广场,吃山泉豆腐花、清热龟苓膏,买水煮花生,找个小花坛坐下,听着小摊广告水平颇高的吆喝声以及老大妈亲切的街巷里话,悠闲自在地度过一天。    如今,经过形象工程,外墙刷新漆,新窗换旧窗,木门变铁闸,比之从前更靓丽,依然保有浓厚的西关味道,只是骑楼下不再有当年盛况,倒新设了几个城管站。    方世淇不止一次带她来这里。第一次来,她巴拉巴拉说了一堆念旧情怀,譬如当年的水煮花生、拐角处卖白兰花的老婆婆,被方世淇取笑:“泡在盐水里多少天了,你知道吗?细菌都快长出外壳!这种不受管制的小生意,政府部门确实该管,学学欧美发达国家。”    “白兰花呢,新鲜不新鲜,骗不了人吧。”单悦翎有些愤愤不平。    “老婆婆卖白兰花,卖点就是倚老卖老,博取同情是营销手段,而你喜欢的不是白兰花,想做好事不如把钱投给真正穷人,资助个山区贫困学生,不更实在?”    单悦翎当即僵住了脸,自后再也不对不解风情的人说情怀。    喇叭声透过隔音玻璃传来,聒噪无比,横亘在前的是吵吵闹闹的华林玉器街,它是G城知名的玉器商业街,拉货的人匆匆来匆匆去,钻空子地赶时间,全然不顾红绿灯,造成严重的交通堵塞。  方世淇连按几次喇叭,好不容易穿过华林国际,找到一家酒楼泊车。    单悦翎跟着方世淇快步穿过马路,来到骑楼下一家宽敞的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