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竹近日里都待在书房里面,极少闭关打坐,书房里面有很多古籍,有她自己带回来的,有段城从外面给她搜索来的,还有一些以前的友人送的。
多数都是只有这么一本,外面再难以找到复刻本,是以,极是珍贵。
白日里,淡淡的金色光芒照映在桌角,仿若金黄色的流光,有一缕细碎光斑映在她的脸上,她没甚在意,仍是专注着自己手里的事情,直到太阳西转,那一抹阳色晃了她的眼,她才微抬起头,将窗户掩了过去些,而后回到座位,继续看手里的古籍。
一张不大的书桌上面堆着许多书籍,还有很多竹简,那竹简已然很旧了,可字迹仍然清晰,连接的细绳有些新,像是更换过的,这足以看出主人护理这些书籍的用心。
太阳西落,她将又一本古籍关上,好看的眉略微皱了皱,似是有些苦恼。
这些古籍俱都是记载关于魂魄的事情的。
从古至今,没人能够徒然看见解开了扣灵锁的魂魄,只有地府的鬼差能够见得,凡间的人,纵然是一些天赋异禀之人,例如:天生拥有阴阳眼的人,生辰为阴年阴月阴日阴时之人......才能够看见一些。
可,他们也只能在活人死去后,扣灵锁未开之时,停留在阳间的那段时间能见得。
一些高深的道士、修士要是想要看见鬼魂,无不是要用术法,许是通过甄别鬼气,许是开自身的天眼,由此才能看见。
遥之先前说,她在此前未见过类似游魂,楚南竹便心底下了个结论:也许遥之与那拥有阴阳眼之人类似,本身就能够见得未开扣灵锁的游魂。
可她总有些担心,若不是呢?楚南竹微吸了口气,而后靠在椅子上面,她盯着落满金黄色余晖的窗棂,目光渐渐有些出神起来。
不知不觉,遥之好像就长那么大了,从一个半臂长的婴儿,长成了一个跟自己一般高的少女,以前看自己的时候,老是要仰着头,现在已经可以平视自己了。
小时候长牙,嘴巴里漏风,说话说不清楚,还总是介意这件事情,每次跟自己说话,都要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嚼清楚了再说出来,声音奶声奶气的,很是可爱,也无怪乎段城那时候极是喜欢这小妹妹。
楚南竹其实并不喜欢小孩子,当初捡到这孩子的时候,是想要将她送去给山下的猎户养的,只是李阿婆已经去世,山下也没了人家,她看天色已晚,就带了人回了涂山,心里想的是,先养着两天,之后再让段城将这孩子送下山去。
楚南竹微靠在椅子上,用手轻轻撑着脸,低低笑了下,后来也不知怎么样就将她留下来了。
也许是遥之这孩子从小便懂事,也许是她不常哭闹,也许是她总是仰着一颗小脑袋呆愣地看着自己罢。
十八年一晃而过,遥之已然长成了这般昳丽的红衣人儿。
楚南竹其实对时间没有太大的感觉,她日日在山里住着,山里的日子孤寂,每天无非就是那些个事情,时间一晃,便已经过了三百多年。
这短短的十八年,相较于三百多年来讲,其实很是短暂的,唯一让她对时间的流逝感觉到深刻的,那便是遥之的长大。
时光让她长大,但同样的,也会催她苍老。
在这日复一日的日子当中,几十年很快便会过去,遥之会变得苍老,而后,化为世间的一抔黄土,并入大地,魂归故里。
想到这里,楚南竹竟蓦地感觉到了些许不适之感,像是胸膛里间压了些重物,有些堵。
她的手指轻轻扣着桌面,桌子发出笃笃的轻声。
而后不知多久,她忽然一哂,摇了摇头,这便起身出了书房。
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然夜色寂寂。林子里传来些许昆虫叫声,还有飞鸟的振翅声,寂寥中参杂着些许动静。
以前,这里晚上几乎是没有任何声音的,没有虫鸣,没有鸟叫,没有各种动物的喧嚣,她不太喜欢生人,连带着吵闹的动物也不喜。
涂山一直只有她一个人,她也一直在这里。
后来是段城住了下来,带了些有趣的动物回来,兔子、猴子......各种鸟,连湖里面都撒了不少鱼苗。
连带着遥之也捡了个习惯,喜欢把外面的小动物们骗回家。
楚南竹一开始其实还有些不习惯,但住得久了,却也觉得还好,至少林子里有些生气。
空气中似乎有一丝丝不寻常的味道,从西面的悬崖那边飘了过来。
楚南竹微愣了愣,而后关了门,提步向涂山西面的悬崖走去。
西面的悬崖很高,下面是层层的树林,白日里望下去很是惊险,但是夜晚,这里却是个极佳的赏月之所。
夏日里,微微凉风吹过来,让很觉得很是舒适。
崖边,两人身影现了出来,夹带着来的,还有丝丝醇厚的酒香味道。
那两人看到身后的楚南竹的时候,微微一愣,段城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至于遥之则是几大步垮了过来,拉了楚南竹的手臂,上那一处空旷地方。
“阿竹,这可是我从镇子里淘来的好酒,听说是在土里埋了十年的竹叶青呢。”
段城也赶紧讨好楚南竹,他将杯子里斟满,而后递给楚南竹,笑道,“姐姐,真的很好喝,你试试?”
楚南竹看了看杯中酒液,也无意打扰他们的兴致,这便喝了下去。
“怎么样?怎么样?”遥之的眼里似乎很是好奇。
楚南竹点了点头,评点:“还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