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芝不禁有些疑惑,这么年轻的一个女子,竟然一路辗转这么多地方,最后还来了这般偏远的雍州,实在是让人难以想象,光想想,就可以猜到这韩氏身上一定有很多精彩的故事。
沈芝如今是的王妃身份,自然不能在外随意暴露,故而,她对着韩氏也没多说些什么,只是随手挑选了几件喜欢的绣品,让崔湄打包带回府中。
沈芝选那些绣品时,韩氏在铺子里连连赞道:“姑娘的眼光真是独到,一下就把我们店里最费工夫的样式选走了。”
看到这韩氏跟她的品味还很是相投,沈芝油然生出些惺惺相惜之感,她隔着幂篱冲韩氏略略颔首示意,方才转身离去。
回到王府时,正值夕阳沉落,余晖一点点漫散天际,金红交错。
用完晚膳后,沈芝刚想捧着绣品去绣房研究,却在门口遇到个不速之客。
英华一席胭罗裙,身姿袅娜地朝她走过来,敛衽蹲身便行了一礼:“参加王妃。”
英华自从上回被她严词拒绝后,便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向她请安过了,若非她今日再出现,沈芝都快忘了她这号人了。
沈芝虽极度不想看见她,但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遂扯出一个笑,用客气的声音道:“妹妹怎得过来了,有什么事吗?”
英华瞧着她,唇角浮起一丝讽意,伴随一声短促的鼻息,开了口:“姐姐……”
但刚要启唇却被沈芝截断了:“不过真是不巧了,我现在有事情要忙,没工夫陪你在这儿闲谈了。”
说罢,沈芝不给她再说话的机会,抬腿便走,说实在的,她很头疼英华上回对她的纠缠不休,所以本着能避就避的念头,她选择用这样的方式避开与她交谈。
但没走出几步,身后的英华便气急败坏地追了上来,她追在沈芝身后扬声道:“姐姐,侯府之人与你无干我已知晓,那难道李氏和林氏的死活你也不管了吗?”
沈芝的身子猛地一顿,脚步伫在了原地,再没法挪动一步,她缓缓转过身,手中捧着的放绣品的竹盘子几乎要被她捏碎。
她的眸子瞬间冷到冰点,淬着森寒之气目不转睛地盯着英华,再没有半点平日的温雅。
“你说什么?”
英华被她凌厉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却还是硬着头皮走上前几步,她左右望望,确定四下无人后,压着嗓子在沈芝耳畔道:“你真以为皇上不知道你的底细,拿你没法子了吗?你在乎的人,无非就是庄上那几个,皇上已然知晓,且第一个处置了李氏,如今你那恩师大概已在流放漠北塔的路上了,哼,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若再不配合,那些人的下场会如何?”
沈芝浑身一震,心头闪过无数的念头,一双手死攥着竹盘几乎上硌出血来,她只觉得五脏六腑的血都在沸腾,气愤和忧心交织在一起,让她一时焦头烂额,一片混乱。
半晌后,她勉强按捺住心头的涌动的气血,注视英华道:“你容我几日。”
英华脸上瞬间浮出一个胜利张扬的笑,一脸悲悯地瞧着她道:“那我就容你三日,三日后,王妃可务必要拿定主意了,不然,我可不能保证皇上那头会作何反应了。”
沈芝眉宇深锁,脸色苍白如纸,咬着檀唇颔了颔首。
英华看着她,嗤笑一声,方才满脸得意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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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更漏已过三更,绣房内的灯火却依旧亮着,沈芝抱膝独坐绣架前,呆呆地看着今日搜罗来的多副绣品,心思却已经飘飞到远方。
她如今最担心的是她的老师李茗,也不知道现下人到何处了,漠北离长安千里迢迢,一路上风餐露宿,要是生个病又该可如何是好。
想着想着,沈芝的眼睛突然模糊了,大颗大颗的泪吧嗒吧嗒地往外掉。
她回想起当初侯府将自己接回去,李茗和奶娘在村道上追着送别自己,强忍着满心的不舍,对她说了很多慰藉的话,那时候,她们两个心里一定也是有千百个不舍的,只是装出一副洒然的模样,好让她不要担心。
她们两个是她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了,她怎么舍得让她们遭受苦难?
想到这儿,沈芝只觉一种无力感和孤独感席卷而来,笼罩着她,她回想来到明远侯府后被迫卷入的种种是非,感到自身就如同一枚浮萍草芥,决定全不由己。
饶是平日她再镇定,再坚强,此刻也绷不住湿了眼眶。
她究竟该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听从英华的摆布,替朝廷谋害陆远峥,在他的饮食里投毒,陆远峥这般警惕心重,才智高绝的人,难道真的会蠢到中这样的计?
恐怕她刚动手便会被他察觉而后丧命吧,现在想想,或许从前那些朝廷赠送给陆远峥的女人,都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殒命的。
故此,才会有陆远峥身边的女人活不过三月的传言,陆远峥其实并不会无缘无故地杀人,之前的那些女人恐怕都是朝廷刺杀陆远峥不成的牺牲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