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谁说了喜欢的来着?
犬姬、晴明、五条知、禅院蛍、叶王……最多的应该是宿傩。
那他抱过谁来着?
那应该只有宿傩吧。
他不解问:“想要表达自己对其他东西的好感,分享这种愉悦,这样是错误的吗?”
“你觉得有必要那就不是错误。”犬姬说,“你本来就和我们不太一样。”
“有必要所以不是错误的,但是你表露出来的情绪是不赞同。”厄里斯没有兜圈子,他在真正需要解决一些问题的时候就抛开了那些拖延,像是一把刀,试图精准地找出病灶,“我想知道这是否会对我造成影响。”
犬姬摇了摇头。
“那这样的话……”
犬姬打断他:“这只会对你周围的人造成影响,然后再反馈在他们对你的态度里。”
厄里斯想了想,最后说出了心里话:“即使已经十几年了,我还是觉得这里的生灵很奇怪,把喜欢说成想念,把想念变成寒暄……如果不是出于喜欢,我可以认为你和犬大将是为了某种利益牵扯在一起吗?”
“不要拿我和犬大将当做你和宿傩的类比。我们没有感情,也没有太多的利益牵扯,只是因为比较方便。”
厄里斯:……
你这话说得就像我和宿傩有点什么感情和利益牵扯似的。
诶,好像还真的有那么一点点,就一点点。
“大妖遵从血脉,追逐着强大;恶鬼遵从生理,觊觎着血肉;咒灵遵从本能,只记得破坏——可人类不一样。”
“人类太复杂了。不同的欲求会把人类塑造成不同的模样,权利、财富、生命、极端的爱和极端的恨,把我们的经历和感情放至不过百年的寿命上,这就是人类。”
厄里斯有些诧异,视线直白地在犬姬身上凝视许久。
她不是热衷社交的那类妖怪,完全相反,厄里斯和她相处的大多时候都是处于一种惬意的沉默状态。
说白了,初开宿傩外,并不热络的冷淡友人,这就是晴明院子里存在的最稳固的一类关系。
“这是我认识你以来第一次听见你说这么多话。”厄里斯感叹着。
犬姬朝他颔首:“这也是你第一次向我表达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心。”
走进一个妖怪的内心需要多久?数百年,数十年,或者只要合眼缘就可以。
走进一个神明的内心呢?
犬姬不知道,她只是能清晰的感觉到这个世界和厄里斯之间的那层黑雾。神明不打算深入了解这个世界,他略显傲慢地入侵,将周遭改变成他想要的样子,然后维持现状。
包括他当初捡宿傩回来,告诉他我选择你其实和你没多大关系。犬姬听见了,觉得他平淡的声音冷得像冰锥,那是很容易刺破心理防线的音调,她在院子里几乎都可以想象不及他腰高的孩子内心的想法。
那不是什么好的想法。
“我大概明白了一些你的意思。”厄里斯感觉有些不妙,决定把话题终止在这里,“我会找宿傩谈的。”
“——谈什么?”
厄里斯一愣,看向身后的台阶。他的目光落到来者的侧腹:“你受伤了。”
宿傩的素色浴衣上仍在不断浸出血红,袖口处还有不少喷溅上去的血迹。厄里斯本想问他做什么去了,话问出口前注意到他身后的身影。
那是一个骨瘦如柴的小孩,佝偻着身子跟在宿傩身后。
他的视线死死地盯着地面,浑身颤抖着,露出来的小部分脸色惨白,甚至比他缺乏色素的白发还要来得白。
不知道是血迹还是什么,他的头发上有一块圆形的腊梅红块。
厄里斯虚起眼:“算是个咒术师……”
犬姬看也没看,稍微侧头,一旁的仆从便上前:“是百足带来的人类。”
“食人一族带的人类?”犬姬说,“居然还能活到现在吗?”
仆从解释道:“是他们带来料理人类的人类。”
这话说得有些拗口。
百足食人,食人族养着这么一个人类咒术师……当厨子?
还挺有想法啊。
而宿傩完全没有说明现状的打算,他甚至当跟着自己的小孩不存在,迈着步子走到厄里斯面前。
厄里斯轻捻了一下他的腰侧,指腹在衣料上擦过沾上了血迹。
不过看起来没什么大碍。
换在平时厄里斯应该会让他坐到旁边,可能会拍拍他的某条胳膊稍微询问一下。
但是刚才犬姬不是说了嘛,这里的人不那么干,那些接触都有些不必要。
所以厄里斯只是维持着自己的坐姿,上目线看向宿傩。
本来心情就十分不好的宿傩看见那双冷淡又无辜的金色双瞳,对方安静如死潭,像是对他经历了什么并不感兴趣,对他也并不感兴趣。
哈,明明之前还说着喜欢呢。
宿傩心头莫名的火气更盛,这股愤怒甚至让他产生了幻听,似乎消失了很久的男人又突兀地出现了。
【我就知道是那只犬妖说了什么。】原来那并不是幻听,引起宿傩产生错觉的是对方和他越发相似的声线。
说反了,其实是自己和对方越发相似的声线才对。
【你应该明白我的立场吧。】男人说。
宿傩没有回答,他突兀地抬手握住了厄里斯即将退开的那根沾着他血迹的食指。即使没有男人的提醒脑海中也在一直响着警报。
所以他又问了一次:“和我谈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