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比云舒月更清楚, 红色因果线代表什么。
但正因为清楚,他才会如此意外和惊讶。
他若有所思看着腕上已微微染上粉色的因果线, 忽然问君伏,是你?】
君伏显然也注意到了那变色的因果线,闻言顿时不悦道,不是我。】
说完,君伏又沉声问云舒月,什么时候的事?】
红色因果线代表姻缘,云舒月知道,君伏问的是他何时对沈星河起了心思。
但这个问题,云舒月自己也不知晓答案。
确切地说,云舒月并不认为自己对沈星河有任何超出师徒以外的感情。
喜爱与怜惜确实有, 毕竟他与沈星河已朝夕相处那么久, 又时时面对那孩子的一腔热血与赤诚,即便淡漠如云舒月,也不得不说自己确实早已被沈星河打动。
但那仅限于长辈对晚辈的喜爱。
怜惜也是因沈星河前世的遭遇。
但……因果线是不会说谎的。
现在也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云舒月索性先隐去那异常的因果线, 专心看沈星河与那鲛人对峙。
那王座上的鲛人显然并不意外泉弦的死。
对于泉弦的死,他也没有任何动容。
他仍姿态优雅地靠在王座上, 胸口处被泉弦掏出的血洞至今仍未愈合,望着沈星河的目光却带着奇异的笑意。
沈星河听到那鲛人叹息似的道,“沈轻舟当初究竟是与谁, 生下了你这样漂亮的小家伙?”
他的气息已经很微弱, 像是下一刻就要死去。
但他出窍期的修为又不是假的。
可若那鲛人真有出窍期, 胸口的伤口为何到现在仍未愈合?
沈星河皱眉打量着那鲛人。
因那鲛人看上去实在太过从容淡定, 似乎还有什么底牌,沈星河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
只能听那鲛人断断续续地说着些奇怪的话。
那鲛人似乎也不在意沈星河是否回答,很快收回望着沈星河的目光, 看向被黑暗笼罩的地下暗河。
“我曾出身灵墟瀚海鲛人王族一脉。”
“当年曾因一时恻隐,救下一个险些被淹死的男人。”
“后来那人带我离开大海,把我囚禁于此,每百年必饮我鲜血,食我血肉。”
“再后来,我遇到了沈轻舟。”
听那鲛人又提起他爹,沈星河心中忽然有些无语,在神魂中对君伏吐槽,这鲛人……该不会是我爹的烂桃花吧?】
沈轻舟受欢迎这件事,沈星河自小就深有体会。
但据沈星河所知,他爹对这些烂桃花一向敬谢不敏,每次提起丹阳秘境时也总有些咬牙切齿。
想到沈轻舟在玉简中曾重点强调让他见到子母河赶紧跑,沈星河眉心一跳,忽然想到,他爹当年该不会恰好碰过子母河水,又倒霉地遇到过那鲛人吧?
忆及子母河水的功效……
沈星河:!!!
所以……
他爹极有可能不是他爹,而是他娘???!
虽然这只是个忽然冒出来的猜测,但这一刻,沈星河的三观还是险些被震裂了,脸上的表情也有点没绷住。
听到他崩溃心音的云舒月和君伏:……
那鲛人显然并不清楚自己的话,令沈星河脑补出了怎样不得了的真相,仍神色怀念地说道,“那实在是一个太过自由的灵魂。”
“耀眼到连我这本该厌恶飞鸟的鲛人,都忍不住想把他留下。”
沈星河:……
行叭,实锤了,这确实是他爹的烂桃花。
沈星河实在不想和师尊一起听这些与他爹有关的狗血过往,又仔细观察了一会儿那鲛人的周围,确定那里确实没有什么异常或陷阱后,沈星河直接提着刀冲了——
这鲛人显然对师尊不怀好意,之前也确实蛊惑泉弦去杀师尊,沈星河自然不会再留着他。
令沈星河略感意外的是,直到“绝欲”刀死死钉入那鲛人的身体,那鲛人仍没有任何反应。
只那双冰蓝竖瞳,近距离看着沈星河时,忽然泛起虚幻的微光。
“咳咳——”
喉中忽然咳出大片猩红的鲜血,那鲛人望着沈星河的眼睛却越来越亮,神色也愈发神神叨叨。
“你……”
他忽然对沈星河伸出手来。
沈星河这才发现,他那只手已因之前刺入王座扶手,而变得残破不堪,此时仍缓缓流着猩红的血。
沈星河神色冷漠地后退躲过那只染血的手,那鲛人却仍像魔怔似的,努力向他探来。
喉中也发出“嗬嗬”的声响,嘴唇也越咧越大,露出怪物般锋利细密的牙齿。
“好……好啊!”
“沈轻舟一定不知道,他生下了怎样一个……”
“哈哈哈哈!好啊!!!”
“好孩子,好孩子……”
“只可惜,我等不到那天……”
那鲛人的神色实在太过疯狂,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神往的绝世之景。
想到这鲛人曾说过,鲛人王族有预测未来的能力,沈星河心中忽然有点好奇,不知道这鲛人刚才是不是看到了他的未来。
腰上传来轻微的束缚之感,沈星河低头一看,才发现是黑色的“蝉不知雪”。
他也这才看到,师尊已来到他身后。
此时正微微蹙眉,看着那神色癫狂的鲛人。
那鲛人虽然状似疯癫,却还是注意到了走近的云舒月。
他忽然嘶吼着向云舒月扑去,沈星河顿时被他吓了一跳,立刻放出青鸾圣火。
那鲛人便一头扑进火海中,几息便彻底失去声息。
也是直到那鲛人暴起,沈星河才发现,原来那鲛人的鱼尾竟有大半都是空壳,内里的血肉早已所剩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