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想问李老板,这生意你还做不做?”傅春锦再次反问,语气比方才还要冰凉。
李老板做生意那么多年,从未遇上这样的刺头。他本是经营漕运的买卖,这单生意谈好后,每年傅春锦走湾河运送米粮去上下游的临镇买卖,收益的一成归他,这是早先谈好的。可今日他等得急躁了,外加路上又听了不少风言风语,担心跟个丫头订契书不牢靠,这才多问两句,想借此打压傅春锦,愿意再加一成收益给他。
没想到啊,竟被个小丫头这样拐着弯的骂,偏偏他还不能说傅春锦骂的就是他,毕竟人家并没有指名道姓。
这口气憋在心口,他实在是难受,本想拔腿就走。
傅春锦却在这个时候,放下契书,拿茶盖轻拨了两下茶汤上飘着的碎叶,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淡声道:“李老板,一成已经不少了,你若不想做这单生意,我可以去跟黄老板谈。”
“黄七那人你也敢谈?”李老板不敢相信听见的话。
傅春锦放下茶盏,“打开门来做生意,自然是哪个有诚意,便跟哪个合作,又不是打家劫舍的盗匪,有什么敢不敢的?”
“黄七早年可是犯过事的!”李老板提醒傅春锦。
傅春锦笑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现下黄老板是堂堂正正地做生意,为何总揪着人家的过错不放呢?”
李老板顿时语塞,斜眼小觑一眼放在书案上的契书,纠结片刻后,终是低了头,“一成便一成!”
“李老板爽快。”仿佛从未听过那些不好听的话,傅春锦脸上重现了笑意,打开了契书,提笔沾了沾墨,先在契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李老板,该你了。”说话间,便将毛笔递向了李老板。
李老板咬咬牙,在契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傅春锦拿出印信,盖好契书后,一式两份,一份给了李老板,一份留给了自己。
“李老板,生意兴隆啊。”
“借你吉言。”
李老板黑着脸收好契书,大步离开了米铺。
傅春锦把契书锁好,转身便瞧见鱼婶提着食盒走了进来,她下意识往鱼婶身后看了看,“喜丫没来?”
鱼婶笑道:“来了的,说肚子疼,去茅厕了。”
傅春锦舒眉笑了笑,“不忙把饭菜拿出来,免得凉了。”说完,她看向账房外,还是等她回来一起吃吧。
沈秀哪里是去茅厕?这会儿她悄悄跟着李老板走了一段路,终是逮到个机会,捡起了路边的石子,猝不及防地朝着李老板的脑袋弹了过去。
“哎呦!”
李老板捂着脑门痛呼一声,瞬间脑门上又红又肿。
跟着他的两名小厮左看右看,这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也不知这石子是哪个不长眼的小娃玩弹弓弹过来的。
敢欺负她的阿姐,必须给他一个教训!
沈秀拍了拍手上的尘灰,出了这口气,她的心情也舒畅不少。当她回到米铺时,满脸笑意,瞧见桌上的食盒一动不动,不禁问道:“阿姐,你怎么还没吃?”
“我让鱼婶先回去吃饭了。”傅春锦一边说,一边把食盒打开,对着沈秀招招手,“先去洗手,然后一起吃饭。”
“嗯!”沈秀高兴地走到铜盆边,开始洗手。
傅春锦已经把饭菜摆好,迟疑道:“今日……可是吓到你了?”
“吓到?”沈秀回头。
傅春锦解释道:“做生意不能被人牵着鼻子走,所以今日我凶了些,你若瞧见了,别往心里去。”
沈秀莞尔走近傅春锦,拉着她一起坐下,“这哪算凶啊?”
“真的不凶?”
“若不是看在阿姐的面上,我定要拧着他的膀子给你道歉!”
沈秀端起碗来,看向傅春锦,“不过我答应了阿姐,以后不随便打架,这次就放他一马,反正坏人自有天收。”
傅春锦哑然失笑,“算你记得。”
“阿姐教的话,我自然记得!”沈秀颇是得意。
傅春锦笑意深了些,“那我教你的字呢?”
“这……”沈秀夹了一块鱼肉,放到傅春锦碗中,“阿姐快吃!不然凉了要腥了!”
“下午没什么事,我教你两个字。”傅春锦已经算好了。
沈秀好奇极了,“哪两个字?”
傅春锦放下筷子,一手牵过沈秀的手,一手在上面慢慢写了两个字。
沈秀只觉掌心痒痒,莫说她不认识那两个字,就算认得,这会儿的注意力也全在痒意上了。
“什么字?”
“星辰。”
沈秀不知为何要学这两个字。
傅春锦笑而不语,她不会让沈秀知道,她特别喜欢沈秀的笑,因为她笑起来,灿若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