肮脏的泥地里,他正在垂死挣扎,入眼是渺无边际的黑暗。赐他一个能容身的阴暗角落仿佛是上苍对他的最后一丝垂怜。
力道刚劲的皮鞭抽在他身上,他只是淡淡抬眼,执鞭之人身在暗处,他看不清。
鞭子抽打在身,他心中喧嚣起的不是痛,而是压制在血液中喷张地快感,他终于能喘口气借以苟活。
心似有千斤重,他一碰便是千疮百孔,疮痍横生。只有身上疼了,他才能勉强忽略那种剜心剔骨的钝痛。
他看不清自己的过去,唯有心底溺水般的压抑沉闷在提醒他,他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更经受了堕入地狱的无尽苦楚。他心底有恨,恨得眼红、恨得牙痒痒、恨得想杀.人。
顷刻间山雨欲来。若风雨飘摇那他则会死在这场夏雨中。他溃烂腐败的尸体会遭由虫蚁啃食殆尽,他将永远留在这里,不见天日。
他微微眯起眼,远处薄弱暖黄的光漏进他的世界,沉如死水的眸子微不可察地一缩。
他的身边来了一位提灯少女。
她是那样的干净,一尘不染,想来所受上天眷顾甚厚。姑娘在对他笑,眉眼弯弯,明媚似如火骄阳,那是他不曾见过的善意的笑。
可惜,太烫眼了。
她蹲下,丝毫不在意他四周的脏污,她向他伸出手,试图搭救于他。
救赎一个饱受苦痛折磨魔怔卑劣的灵魂,她将得不偿失。
她说:“我叫凉萱。”
她还说:“跟我回家吧。”
好啊,回家就把你吃了。
连骨头也不吐出来一星半点,他如是想。
他那不知缘由的恨,他只好报复在眼前这个无知的善良的少女身上。
她不嫌弃他脏,身上满是污秽,可他嫌她太纯太净。
画面一转,两人身置一处湖岸边,婀娜的杨柳枝总要探出手来在她肩周脊背上流连,他很不高兴。
于是他一走近,柳叶便都如同失了生命力一般,打着旋落下,点在湖面上,荡起泛圈的细波纹。
她那双眼睛里藏匿了天底下最美的色彩,从眼底绽放出无限春意,灵动非常。
他慢步走近,姑娘就背着手害羞似的低下头,足尖翘起又落下,周而复始,不知疲倦。
她怯生生地不看他,他便俯身,侵犯一般地闯入她的眸中,姑娘的眼睛眨眨,两腮浮现一层熟粉。
“小哑巴。”她糯着嗓音柔柔地唤他。
“嗯。”他温声应着,心中酥痒。
姑娘退开一步,将脸抬起,而他也挺起身子,两人目光交汇,她含笑又将眸子垂下。
她说:“小哑巴你真可爱。”
所以可以要亲亲么?
她又说:“小哑巴你真好。”
所以可以要抱抱么?
他抬手,指了自己的额心。小姑娘会意,踮着脚尖凑近,可她身量还不够高,他于是搀扶着她的手肘,慢慢俯下身子。
姑娘在他额心落下一吻。
可是不够,他还想要。
他会吃了她的。
他的手指又指在了唇上,这一次小姑娘的模样有些犹豫,她迟迟不肯亲他,他有些生气愠怒。
她怎么能连一个吻都不肯施舍给他呢?
修长的指节勾起了小姑娘的下颌,她水汪汪的眸子里全是懵懵懂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