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俊那厢下朝回府便徒然见到瑞王世子齐衡,心下既是惊愕又是疑惑不解。
可君怡公主阮思齐因着梦境里与祁俊那春意融融的一幕幕,今日醒来之后眼里便一直都是噙着笑意的。
时而双眼含情,面若桃花;时而娇羞甜蜜;时而满心欢喜,便是对着铜镜里自己的面容也能掩唇笑出声来。
小叶子公公未曾经过情爱之事,自然不知自家公主这番表现便是人们常言的少女怀情,不觉甚是诧异,奈何苦思冥想了好半响也没摸透这其中的缘由。
所幸趁着宫侍为自家公主梳妆描眉之际,寻思着便把这几日自己收集到的有关新科状元祁俊的信息向自家公主细细道了来。
他一面细说,一面小心翼翼观察自家公主眼眸中的神色,见其并未有所变化,这才敢确定栖梧宫一连乌云密布十几日的日子终于过去了。
想了想,又堆笑说道:“公主,早前您问奴才长寿宫的人是否来过之事。这可真巧了,您这才问了没过多久呢,长寿宫的张嬷嬷便有来过了。只是奴才见您睡熟未醒,便未打扰。”
“是么?”
原本大好的心情猝然便被打断,阮思齐拈着珠钗的指尖一顿,不禁深吸了一口气才又继续往发髻里插了去。
而后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张嬷嬷过来可是有事?”
小叶子公公笑得恭敬,细细斟酌了一番措辞才继续开口道:“回公主的话,张嬷嬷是替太后为公主您送药来的。
昨日长寿宫宴您走得匆忙,太后担唯恐您大病初愈身子虚弱,便让张嬷嬷送了些滋身补气的药材过来,还特意嘱咐奴才一定要亲手煎熬,亲眼看着您服下。”
说着,小叶子公公暗暗使了个眼色,一旁的宫侍便会意把新煎熬的药膳端来,奉到了阮思齐的眼前。
原来张嬷嬷来栖梧宫并不是来传旨的。
阮思齐暗暗心头一松,不禁弯着眼角笑道,“皇祖母有心了。”
端了药膳细细品完,擦了唇角却见小叶子公公仍在自己眼前,不由便问道:“除此之外可还有其他的事?”
小叶子公公摇了摇头。
阮思齐莞尔一笑,终觉提心吊胆了一整夜的心终得落下了,言语间都轻快了不少,便挥袖道:“知道了,先下去吧。”
“是,公主。”
小叶子得令退去,又吩咐宫侍传来了早膳。阮思齐视若无睹对着铜镜细细贴上眼角花细,想着想着竟又忍不住掩唇笑了起来。
哎呦喂,又笑又笑,这一早上都痴笑了个百十次了,趴在殿门边伸眼偷看的小叶子真是太纳闷了。
……
一早上过去长寿宫都无指婚的旨意传来,阮思齐霎时也知晓昨日自家皇姐阮乔十有八九是在逗弄自己的了。
不过事无空穴来风,不得实证阮思齐心里终不得安宁。午膳过后,又借着谢恩的托辞亲自去往了长寿宫一趟。
她来时,长寿宫内众位请安的妃嫔均已退去,她皇祖母正由贴身的侍婢打着小扇,倚在软塌上小憩。
张嬷嬷见是她来,走到一旁耳语了几句皇太后便睁开了眼笑了起来:“沅沅来了。”
“是的,孙儿见过皇祖母。”
阮思齐欣喜点头,按着宫里的规矩请了安,谢了恩,也便不拐弯抹角了,直接便把自家皇姐阮乔所言之事直言问出来了。
太后捧着茶盏,笑得甚是合不笼嘴,吩咐一旁的张嬷嬷把新制的花茶奉到她的手上,这才向着张嬷嬷道:“这三丫头快人快语,瞧把哀家的沅沅给急得,跟只抓狂的小猫崽儿似的。”
张嬷嬷闻言也是忍俊不禁,阮思齐不禁暗责自己今日太过冲动直白了,又是娇羞又是急愤,恨不得立即趴个地缝遁下去。
“皇祖母。”
且料,这副小女儿家娇羞扭捏,欲言又止的姿态在皇太后这位过来人的眼里更是娇憨可爱,更是抑制不住眼里的笑意。
“这丫头!”
终于等她笑得尽兴,这才抿了口茶水缓缓说道:“说起瑞王家那齐小子,才华过人,温文尔雅,哀家倒是满意得紧。
本想着你婚配之龄将至,瑞王三番五次进宫又皆为此事,便欲让你们俩见上一面,再做定夺。”
“不曾想哀家这意刚起呢,今儿早朝那边便传来你父皇准备为你择婿婚配的事了。如此一来,也便不必哀家操这份心。”
“择择择……择婿婚配?”
皇太后依旧眼含笑意,阮思齐颤抖着唇瓣,一颗心方才有所平复,霎时又被这晴天霹雳给惊出了一身冷汗来。
先是有意为如嫣郡主指婚,如今又要为她择婿婚配,她只知自家父皇向来为国事最是宵衣旰食,竟不知他为做红娘还这般殚精竭虑的。
阮思齐一时被这糟心事震得头脑发晕,一张小脸霎时愁苦了下去。
皇太后眼带笑意看向她,见她这模样只道是待嫁女儿家待嫁心态作祟,不由宽慰道:“沅沅,历朝历代凡女子无不婚配者,不过迟早之事罢了,不必过分忧虑。”
“你父皇向来最疼爱的就是你了,此番起意,必会为你寻得一位如意郎君。”
“是,皇祖母,孙儿明白。”
阮思齐定了定神,当即起身谢恩,心下却负气把自家父皇的“疼爱”怨念了千遍万遍。
……
不知为何,每次到长寿宫的日子总是好过得很,她皇祖母方才拉着她闲谈了几句家常,夜幕竟已悄悄跃上了碧空来。
阮思齐焦急望了望窗外,起身拜过自家皇祖母便要离开了。太后摇头笑了笑,又留她在长寿宫用过膳才让她离开。
经这一顿晚膳耽搁,踏出长寿宫之时已是月挂枝头了。
今日夜阮思齐心中有事,自然不会这么快便回宫歇着,摒退众随侍便打算去御书房探探自家父皇的口风,寻机把他这念头打消了去。
小叶子公公知自家公主心中所想,也不拦着,但碍于上次太湖之事梁帝震怒责罚,也未敢先行回宫,只是亦步亦趋跟在了她身后。
阮思齐邹了皱眉,执拗不过也只得随了他去了。
仲夏已至,此去一路月色皎洁,树影婆娑,小叶子公公不觉身心愉悦,如此夜色却让阮思齐不觉很是烦躁。
先前祁俊要被指婚,现在她又要选婿。
她阮思齐虽不是自小便聪颖过人,但还从未像此刻这般,对自己这么失望。她竟不知自己白白花费了这么久的功夫,非但还没跟祁俊两情相悦,反而为自己生出了许多的事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