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这件事的人是霍闻泽么?好像不是,那又是谁?
他以为和霍闻泽的初遇,看来也并不是第一次见面,霍闻泽究竟是什么时候认识他的?
奚迟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阴沉下来,没迈进家门多久,外面一阵雷声,下起暴雨来。
他洗了个热水澡,却冲不掉那种湿冷的感觉。
好像过往的日子里,有双眼睛在身后一直注视着他,阳光照到的时候又消失不见。
猛地,他眼前又闪现出了某些画面,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刀子从腹部抽出来后汨汨而出的鲜血,女人的尖叫声,他身体变得很小,站在原地,想动却迈不了步。
他胃里隐隐翻涌,呼吸也变得艰涩,耳边仿佛响起了一个温和醇厚的男声:
“迟迟,不要怕,他们和得了心脏病的人是一样的。”
“还有很多像你一样大的小朋友。”
“你可以想象,他们的灵魂迷了路,爸爸的工作就是帮助他们找到该走的路。”
奚迟冲到洗手台边,撑着台沿干呕起来,渐渐缓过来一些后,他打开水龙头,捧起凉水洗了把脸。
他抬起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发丝湿漉漉地粘在脸颊上,水珠顺着苍白的侧脸滑下来,只有眼圈泛着红,落水窒息一样喘息急促。
太狼狈了,他本来以为自己早就走了出来,也许从前那个无助哭泣的小男孩一直没有离开。
窗外的雨绵密不停,偶而有雷声响彻云霄,奚迟抱了张毯子,窝在沙发上听着外面的雨声,慢慢地平静下来。
他给陈枫打了一个电话,讲了事情新的发展。
陈枫听得下巴都快掉了:“我去,我这乌鸦嘴,还真给说中了。你觉得潘展阳当时遇见的,是霍闻泽,还是另一个新的人格。”
“我认为是新人格。”奚迟道。
陈枫认真起来,“嗯,他出现至少九年,应该已经是个很完善的人格。从描述来看,他持刀伤人,就像喝水一样淡定,甚至因对方的恐惧感到愉悦。从前的病例里也有这种极端人格出现,一个患者主人格是老师,副人格却是连环杀人案主犯……总之,非常危险。你现在还没遇到过他这个人格吧?”
奚迟裹着毯子听他讲,眼眸里凝了一层霜:“没有。”
他说出口的时候,忽然想到邮箱里的匿名信,仿佛看见了屏幕背后的狡黠笑意。有可能,他们已经间接接触过了?
陈枫觉得他的反应有点过于平淡了,在电话里加重了语气:“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出来,昨天他伤害别人,明天可能就会伤害你。”
奚迟脑子里倏地冒出来一个念头,他觉得这个人格并不会伤害他。
当然,他没说出口,不然陈枫估计会抓狂,大喊精神病人的行为模式怎么能用直觉推测。
陈枫认真地说,“虽然身为医生,我坚持不放弃任何一个病人。但作为朋友……奚迟,你要不然跑吧?世界那么大他还能找到你?M国不是有个研究所联系你,你正好过去拿百万美金,走上人生巅峰……”
奚迟本就苍白的下唇被咬得更加泛白,垂落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过了片刻道:“我想想……”
他是不是应该放弃?从知道霍闻泽人格分裂的那一刻,他的潜意识就在极力遏制这种恐惧,刚才终于溃破了。
如果有一天真的面对那个人格,他还能维持冷静吗?
挂断电话没一会儿,外面突然响起了门铃的声音。
这个天气和时间,谁会来他家?
……霍闻泽!
奚迟的心跳砰砰地加速着,越靠近门口,神经越紧绷。
他通过猫眼往外看,心跳空了一拍,他看见了霍闻泽的脸。
可又有哪里不同,霍闻泽居然穿着一件奶蓝色的连帽卫衣,帽檐下碎发柔顺地垂在额前,背着一个双肩包……年轻了十岁的样子。
看半天没人应,“霍闻泽”眨了眨眼,歪着头又看了一眼上面的门牌号。
奚迟打开了门,但抵着门后面,只开了三分之一。
“霍闻泽”看到他的脸,眼睛顿时亮了,笑容乖巧地喊了一声:
“表哥。”
奚迟一下差点没站稳。
他努力控制好自己的表情,手上的劲也松了,难以置信地确认:“你……叫我什么?”
“表哥。”眼前的人又听话地重复了一遍,问道,“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霍言清呀。”
奚迟表面上还面不改色地站在门口,只有嘴角微微抽搐,心里已经快疯了。
这又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新人格吗?霍闻泽是从哪里来的灵感啊?他哪有什么表弟?
看他没反应,霍言清嘴角的笑慢慢凝固,小声说:“我小时候,你还带着我玩呢。小姨她,没有跟你说吗?”
“说什么?”
他说的小姨,该不会是他妈吧。
“我来A市参加一个比赛,暂时没有找到合适的房子租,想来你家借住几天。”霍言清的眼神越来越黯淡,“是我打扰你了,不好意思。”
说完,他便垂下头,转身准备离开。
奚迟这才看到他旁边还放着个大大的旅行箱,外面雷雨声交织,霍言清的卫衣帽子和肩膀都湿透了,拖着箱子的模样格外可怜兮兮。
他艰难地开口把人叫住:“咳,言清。”
霍言清立即回头,眼底的期待藏也藏不住。
奚迟感觉自己发挥出了毕生演技,硬着头皮说:“我都想起来了,快进来吧。”
“真的?”霍言清眼睛一亮,马上恢复了阳光灿烂的模样,拉着箱子跑回来,“谢谢表哥!”
奚迟的眼角又抽了一下,这感觉,实在有点羞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