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季梨感觉自己的头发好像被人撩了一下,别到耳后,她的感知变得万分迟钝,好似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她下意识回答了她隔壁市的住址:“四季花城……”
酒吧外面下着大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的,雨点连成线,形成雨幕遮挡住她本就模糊的视线,一切都朦胧了,在暗中窥伺许久的难受趁机倾巢而出,被释放出来的水分与潮湿的水汽混在一起,熏得眼热。
耳畔是嘈杂的雷声,混合着背后酒吧门口的吵嚷声,季梨觉得万般不痛快,她讨厌噪音,也讨厌下雨,那种潮湿粘腻的感觉,用多少纸巾都擦不干净,发丝贴着脸颊,衣服贴着躯体,连袜子都受了潮气似的,她的脚开始不自在。
为什么讨厌的事情都上赶着一起来?
最讨厌下雨。
也最讨厌难受了。
她还有残存的意识,走了几步便停下来,“喂,我不认识你,你别乱来,我、我会报警的!”
季梨空着的手被塞了一张卡片,只听见:“我学生证,你拿好,我送你回家。”
她拿着卡片凑到眼前看了好大一会,也没看清楚上面的名字,但是莫名安心了下来。
她感受到随着自己扭曲的步伐,周围有些雨飘到了脸上,便想用手去擦,只是四肢现在并不完全听大脑指挥,她举起的手没触碰到自己面颊,反而胡乱打到了旁边人的鼻梁上。
“别乱动。”
越是这么说,她就越要乱动,不知道哪里来的反抗心里,反正她就是要对着干,和所有人对着干。
她像闹脾气的小孩子,一味地想避开所有人,东歪西碰沾了一身雨水才不再挣扎,由着人拖着自己。
陆离刚准备庆幸她终于安分了些,连忙把她塞进车里。没想到一坐下来,就看到她靠着另一边车窗,发出哽咽的声音:“呜呜……”
“四季花城。”
“全国有三个四季花城。”前排的司机补充道,“没有一个在我们市。”
“就近找家酒店吧。”
没有人理季梨,她哭得更委屈了一些:“呜呜呜……”
“好难受……”
“安慰我一下啊!”季梨没有礼貌地踢了踢他的小腿,完全忘了对面只是个陌生人。
真是大小姐脾气,全世界都合该绕着她转似的。
“别哭了?”
被人安慰了一声之后,季梨马上软软地抱了过去,刚才的跋扈全没了,变成了嘤嘤嘤的小可怜。
这一看就是喝得烂醉,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嘛,她哭哭啼啼地求着抚慰。
“要摸头……”
对方好像笑了,她也没听真切,但是一片温热覆盖到了她的后脑勺,她的情绪全然失控。
难受是真的难受,第一滴眼泪总是最难落下,但只要控制不住让它滚出眼眶,后面便接二连三地奔涌而出,连带着她满腔的委屈,一同滚落到陌生人的衣襟上。
陌生人被她死死抱住,一动也不动,她也没多少神智,只想发泄掉,把刚才憋起来的情绪全发泄出来,那种要将她挤碎的情感,全部变成了她声嘶力竭的哭喊,消弭在嘈杂的暴雨声里。
她哭得厉害,面色潮红一片,眼睛也被染红,最后竟是头脑跟着昏昏,直到手机响起,她才清醒了些。
她滑了好几下,才接听到电话:“梨子,我到了,你人呢?”
“霖哥,有人送我,我、我在车上。”季梨晕乎乎的,声音也有些含糊。
“是陈然吗?”电话那边传来关切的声音,“你是不是喝太多了?”
“嗯……”季梨根本没听清楚季霖说了什么,她无意识地应了声,随后手机也滑了下去,她一下睡着了过去。
等她再恢复意识的时候,似乎被人揽着在往前走,她听到那人说:“一个人出来就不要喝这么多酒。”
“那这边又没人陪我喝!”大小姐一下又充满了委屈,还推了人一把。
刚推完,对面没什么事,她左脚踩右脚,一下被自己的高跟鞋给绊住,整个人就要往下倾倒。
“小心一点!”
跟着就是劈里啪啦的响动。
“好痛哦!”
该喊痛的是他才对吧,做了大小姐的肉垫,她整个人砸到了他身上,小脑袋重重撞到他的胸膛,她正捂着,连带自己的头发也揉乱掉。
陆离费了好大力气,才把这么个乱来的大小姐给扔到了床上,好在她躺到床上确实安分了那么一会。
此时的场景与《重庆森林》里面如出一辙,陆离替她脱了高跟鞋,只是他没说金城武那句台词“如果女人穿高跟鞋睡觉,第二天会脚肿”。
陆离当然不会好心到拿领带替她擦鞋,何况他也没打领带,他只是稍微掖了下被角。
雨水顺着他额前的碎发落了下去,在季梨尚微红的面颊洇散开来,她娇气得如豌豆公主,一滴水便能打破她的安宁,她拧着眉睁开眼,“不要走……”
她眼眶微红,酒店顶灯的光亮洒落在她眼里,她的一双鹿眼沁了水一样,透着一丝罕见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