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他同那娇滴滴的欲无厌,便是分坐两端了。
这在欲无厌看来,便是对方不仅不垂涎自己的美貌,而且还嫌弃她。
此时苏绮言已将衣饰穿着得当,她情绪已平复许多,看着药棺内这泾渭分明的样子,想了想,便提着手中厚绸走了过去。
欲无厌瞅见苏绮言向自己走来,也顾不上生阿狸的气,立刻露出戒备的神色。
不想,苏绮言竟是以厚绸裹住欲无厌光洁的身体。
欲无厌稍稍一怔,但仍旧十分戒备,她在苏绮言的手下,如同炸了毛的小兽,目露警惕,浑身都散发出一股不安的情绪。
“你……”苏绮言欲言又止,她看了一眼阿狸,随后别开脸,将自己身上外披的最外一层脱下,目不相视地正要盖住对方。可忽然之间想起师无我的叮嘱,忆起小公子身体过分敏感,这外衣盖上去,怕不是要惹出红疹,因此,她飞快地又将手收回,无视欲无厌的瞪视,将纱衣与厚绸对换,转而以绸布盖住了小公子。
苏绮言从始至终都不以正脸对着阿狸,她犹豫了一下,问:“你醒来感觉怎样,可有哪处觉得不适?”
阿狸道:“没什么大问题。”又问,“师无我什么时候回来?”
苏绮言答道:“师兄约莫明日方得归”
阿狸“嗯”了一声,便无他话。
苏绮言想了想,轻声同阿狸商量道:“眼下这个样子,也不是办法。我将无厌师姐先抱出去,可以吗?”
阿狸没什么意见,点了点头,又见苏绮言不看自己,便说了一句:“好。”
苏绮言道:“那你先坐着等我。”
言毕,她便将欲无厌揽住。
而欲无厌靠在苏绮言的怀中,犹自气恨难消,眼见被抱离药棺,自觉安全了,顿时气焰又嚣张起来,对着药棺里的阿狸放狠话:“你给我等着!”
阿狸不以为意,反倒笑了一下。那欲无厌眼见之下,瞳孔猛然骤缩,是又窝回了苏绮言怀中,不再吱声了。
说及这抱出去,苏绮言却并非只是将欲无厌抱离药棺,她直接将人带出了屋子。不止欲无厌,连带立身堂内另外三名女子,皆是如此。
她将人安放在堂门外,而后合拢门走回来:“小公子,你刚醒来,或有不适,我替你再瞧瞧。”
苏绮言立在药棺一侧,低眼瞧着棺内的方家小公子。先前她不敢看,搬运四人期间,她不断告诉自己那是个病人,那只是个病人,而她苏绮言是医病的大夫——这般反复做足了心理暗示抚慰,她才能在发生这么多事情后,假装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玉色的药棺内,自活死人状态中苏醒的小公子,搭着厚绸又卧下了,手和脚都没盖严实,只见那露在外头的肌肤,宛如新凿的冰鉴。明明还是同一个人,可得知对方不能动弹,和知晓对方下一瞬会睁眼——这两者之间造成的差别感受,竟可以如此之大。
苏绮言一颗心突突跳着,她小心翼翼的,将手搭在小公子的手腕上。
本是闭目的小公子,忽然睁开双目。那是黑阗阗的一双眼。苏绮言下意识移开视线,不与之做对视。她侧着脸道:“你久卧不起,突然间动作,血液流通不畅,可能会导致呼吸困难。你哪儿不舒服,不要闷着不讲,要告诉我。”
阿狸平实地回道:“是有些胸闷。我以为是被熏的。”
苏绮言哭笑不得,她替阿狸检查了一遍,又轻声哄道:“你张开嘴,让我看看你的舌苔状况。”
话音落下,她也是有些忐忑,拿不准小公子是否会照做。
对方先前如此冷言冷语的,把欲无厌气到要呕血,那般不近人情的模样。她眼见欲无厌情绪崩溃,由此不禁对这小公子心生敬畏。在她看来,欲无厌实在是个混世小女魔头,可天底下,竟有人能降住欲无厌,这如何不叫她敬畏?轮到自己时,苏绮言也不知即将得到怎样的对待。万万没想到,小公子居然乖乖听她的话。为此,她的心中,蓦地生出极为异样的情绪。
她不及细思这点异样,紧接着,一个令她倍感恐惧的疑问,平地惊雷般地落于她的心头。
——请问,一个自出生便是活死人状态的人,如何能在初醒之后,就流畅说话,而且还知晓某些事的背景细节?譬如,对方认得欲无厌同她是巫六大人座下。为什么?
终于意识到这点的苏绮言,无比悚然。
她花容失色地颤声道:“你之前,莫非……一直都有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