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他还存有一丝犹豫,毕竟青云山多雨,香客们顶着雨水下山,是稀疏平常的事,并未听说过有任何踩踏。
香桃眼里全是焦急,她知道方丈没那么轻易下决定,因为很多香客来一次不容易,无故驱赶,实属不仁。
正沉默间,夏渊和元丰帝一起走了过来,夏渊自带指挥千军万马的气势,看到他方丈神情一松。
香桃注意到夏渊暗青色的衣袍上有斑斑血迹,知他在后山定是经过了一番厮杀。
“方丈法师,请开始疏散香客。”夏渊直接开口。
“要不要请钦天监来确认一下,他观天象最准。”后面有一个法师出主意道。
夏渊摇摇头,“来不及了,根据云朵大小的变化推测,不出一个时辰,暴雨将至。”
他常年在西北征战,也有三分识天气的本事。
方丈双手合十,“但凭将军做主,只是将军刚才说不到一个时辰暴雨将至,这殿内殿外香客众多,一个时辰怕是来不及全部疏散吧。”
夏渊拧眉,“一个时辰定然是来不及,再者还要找一套不让众人惊慌的说辞,否则一旦人心浮动,不用大雨来,当场就会出现踩踏。”
众人一时满脸忧虑,各自低头思索对策。
这时一个小沙弥双手合十走了进来,轻道:“方丈师伯,香客们都在问何时开坛。”
“方丈法师,贫尼先出去安抚,你们在此商议对策。”宁远法师道。
方丈点点头,正要开口,香桃突然向前走了一步,恭谨道:“不如就说,陛下在白马寺,要同八位法师同去摘星塔为百姓祈福至明日天亮,家里有事的即刻下山,无事者可与陛下同在白马寺祈福,寺里提供简单的斋饭。”
闻言,众人眼前一亮,宁远法师赞道:“这个方法好,即可缓解殿里的拥挤,又不会引起恐慌。”
方丈道:“好,就按夏将军娘子所言,你们去安排吧。”
八大法师齐声道:“是”,而后出去分头行动了。
方丈转过身,双手合十,对香桃一礼,“多谢娘子仗义直言,保我白马寺声誉。”
香桃挠挠头,“方丈客气了,就是那个...”她在脑门上比划,“眼睛的事,我是为了引得您的注意才那么说的,实则我没有,我就是略懂天象罢了。”
方丈顿了一瞬,从善如流道:“老衲懂了,定会为娘子保守秘密的。”
说完,他朝皇帝和夏渊点头,也退了出去。
元丰帝看着他的背影,满面疑惑,问香桃,“你和方丈刚才在这打什么哑谜?”
香桃骄矜的笑笑,什么也不说。
皇帝会心一笑,又道:“怀瑾说是你让他来救我的。”
香桃看一眼夏渊身上的血迹,问出了她的疑惑,“刺客这么早就行动了?”她以为刺客会趁乱才行动呢。
“没有。”夏渊淡淡道,“我把他们找出来的,没时间和他们空耗。”
“哦。”香桃随便应了一声。
元丰帝波光一转,问香桃,“想不想知道你家将军有没有受伤?”
香桃低头看着脚尖,不置可否。
“当然没有。”元丰帝自问自答,“可惜你当时不在,没看到怀瑾的英姿,一抵二十,硬是没让刺客近身,那身手之利索,足以倾倒任何一个女子,包括——”
他手点向香桃,“你。”
香桃没接他的话,对着他一礼,“陛下稍作安息,妾身去前面看看需不需要帮忙。”说完就走开了。
皇帝看着她的背影,问夏渊,“她救了我的命,我必要好好赏赐她,你说赏什么呢?”
“金银财帛你比我多,她肯定不需要,要不我封她个诰命吧,可惜她不是你的正妻,封不了诰命夫人啊。”
元丰帝两手摊开,为难的看着夏渊。
夏渊看着殷勤的元丰帝,心里莫名不悦,肃然道:“杀人救你的是我,不是她。”
*
一个时辰后,暴雨如期而至,很多人穷其一生,也没见过这么大的雨,天地之间仿佛横了一道雨幕,人在其中几乎难以站立,无怪乎上一世死了那么多人。
宣布完消息后,约有一半的人下山,剩余的一半坐在大殿的蒲团上,跟着小沙弥诵经。
元丰帝携方丈一行去了摘星塔,香桃坐在大雄殿门处的一个蒲团上,耳边是嗡嗡的诵经声,对面是无边的雨幕,心里格外安宁。
突然,一个傲然笔立的身影出现在雨幕里,向大殿走来。
看清楚来人是夏渊,香桃立刻低下头,懊恼心里的宁静被搅扰。
他是习武之人,身材又健硕,在磅礴大雨里依然健步如飞,转眼就来到香桃身边。
香桃极不情愿的站起来,和他却也无话可说。
夏渊身上的蓑衣依然湿透,雨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他看香桃对他爱答不理的样子,勾了勾唇,心知她还在为那晚的事别扭。
“送你回厢房。”
他撑开蓑衣,对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