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时间细想,香桃一把抓住夏渊的胳膊,失声道:“快救人!”
夏渊垂眸,目光在香桃抓他胳膊的地方飞快一扫,抬眼道:“怎么了?”
香桃心里后怕,背脊一阵森冷,她想起前世的这一天,白马寺发生了大雍建国以来最大的踩踏命案。
当时她在国公府,那天京都暴雨磅礴,浔水高涨,溢出河堤,寿安堂和茗汀居都灌了水,府里的家丁冒着大雨沿河垒沙袋。
后来就听说,青玉山上的雨更大,瓢泼般往下倒,见暴雨来了,寺里的香客争先恐后往外跑,因着当日人太多,山路又滑,跌倒的人立刻被后面蜂拥而至的人踩在泥水里。
如果没记错,当天死去的有千人之多。
这件事后来惊动了朝廷,白马寺被勒令修整了一段时间,白马寺的声誉大受损伤,用了几年才恢复过来,而宁远大师自此就很少开坛讲佛了。
这些香桃自然是无法和夏渊说,她满眼焦急,手指着远处的乌云,“你看那,很快要下暴雨了,这里人太多,必须提早疏散。”
夏渊眯起眼,看到天的尽头,果然有一抹黑,他凝眉,“应该飘不过来。”
“可以。”香桃认真的冲他点头,“它虽然距我们远,却能看到它在动,这就说明它移动的速度很快,等到了眼前,就来不及了。”
夏渊环视四围密集的人群,又远眺天边那抹黑云,随即冲香桃点点头,“好,我去找方丈。”
即使没有乌云压境,他也隐隐担心人太密集,常年调动千军万马的人,对集众总是多留一份心。
他掉头欲走,衣袖又被牵住。
“不。”香桃拉住他,“将军要去做更重要事,保护陛下。”
其实当年朝廷整治白马寺,不单是因为死了几千人,毕竟白马寺每年的岁贡快顶上一个小郡了,国库怎会舍得这块肥肉。
让朝廷不得不出手的原因是,元丰帝在这次动乱中伤了双腿,再也没站起来,自此他失去了斗志,安心的做一个傀儡皇帝,任由曹家人把持朝政,太后再无对手,继续只手遮天。
夏渊当然不知道这些,他目露疑惑看着香桃,“陛下在厢房里,该是很安全。”
“万一有人逢乱行刺呢?”香桃定定的看着夏渊的眼睛,重生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和他长久的深切对视,时间久到夏渊眸光一动,先收回了眼神。
“好,我去看陛下。”他从袖中掏出一枚玉牌,递给香桃,“用这个,可以直接见到方丈大师。”
香桃小心的接过,敛目道:“谢将军。”
夏渊看她一眼,问:“你可以么?”
香桃对着他点了点头。
夏渊没再多言,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香桃手持玉牌,畅通无阻的被带到方丈坐禅的地方,佛香袅袅的禅室里,方丈和其他七位法师莲坐在蒲团上,闭目入定。
香桃径直走到方丈面前,屈膝跪下,庄肃道:“慧远大师可通佛祖,不知是否预见到,寺里即将迎来一场大劫难。”
方丈掀开眼皮看她一眼,又立刻阖上,缓缓吐出一句,“女施主请善言。”
方丈大度,在他身边打坐的法师可没那气量,他转过脸,不悦道:“佛门清修之地,岂容一个女子随意进出,还口出妄言,请速速离开。”
香桃不欲和他纠缠,心知口说无凭,没人信他,需得想法取得方丈的信任才行。
微微沉了一口气,她抬声道:“方丈昨日说我身上有佛性,我当时有心隐瞒,未说实话,其实——”
她故意卖了个关子,见众法师纷纷睁眼,才道:“佛祖给我开了半只天眼,能预知未来发生的事。”
方丈倏然掀开眼皮,目光直射到香桃身上。
刚刚发言的法师急的都要站起来了,“胡说,方丈大师得道多年,尚不敢说开天眼,你一介女流,竟敢如此大言不惭。”
方丈并未反驳她,只沉声问:“何出此言?”
香桃面不改色道:“我能未卜先知,比如方丈您三年后将会云游西佛国。”
方丈眸光一闪,微微动容,她说的不错,他最近才有了这个想法,还没对任何人提起,而他给自己的时间正是三年。
求佛得道不看资历,全凭慧骨,他见香桃第一眼就发现她慧骨不同寻常,也许真的开了天眼也说不定。
“阿弥陀佛,我寺将遭何种劫难,请施主详细说来。”
闻言,众法师皆是一愣,方丈这是信了她?
香桃大喜,忙一五一十把将会发生的事交代明白。
“无稽之谈,我白马寺建寺数十载,香客一直往来不绝,从未发生过你口中的事,香客都是带着虔诚和向善之心而来,别说不会出事,即便出了事,也不会踩在他人的身上逃命,。”
“你确定?”慧远法师问。
方丈一开口,刚才还振振有词的法师立刻噤了声。
“都随我来。”方丈有大仁之心,关乎人命,多谨慎都不为过。
方丈一起身,众人纷纷站起,跟着他来到大雄殿。
讲经的时间还未到,宁远法师尚在坐禅,见方丈带着众法师一起走来,心知必定是严重的事,忙起身迎上去。
一个法师在她耳边,小声给她讲述发生了什么,她目色一惧,看向香桃,香桃亦轻轻的对她点了点头。
方丈在堂中站定,看着天边的一线黑色,神色沉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