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越的嗓音竟有些颤抖。
这是顾怀衍清醒后第一次表露出害怕的情绪,云朵惊讶地回望着他,看来张允还说了些不该说的废话。
迎着顾怀衍的目光,她有些心虚地答道:“这个……恐怕是的。”
既无利用价值,便没有留下去的必要,这是擎苍寨的行事准则。
顾怀衍双眸黯淡了下去,像是漫天星光被乌云遮蔽,漆黑一片。
云朵心中咯噔一下,未及细想便脱口而出道:“不过生与死在我爹的一念之间,倘若我帮你争取……”
顾怀衍猛地抬头,眼中多了一丝神采,云朵想收口也来不及了,硬着头皮继续说:“呃,我……我是说,你是我好不容易救回来的,我会想法子留你一命的。”
张彪刀下的亡魂不计其数,起先云朵还会求张彪放那些无辜人一条生路,时间长了,知道是白费劲了,便罢了。
这次或许是花费了太多心力,尤其是药材救治他,她该死的恻隐之心又犯了。
闻言,顾怀衍终于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眉间氤氲着的暮霭消散开去,嘴唇抿成一个好看的弧度,像是春日梢头的杏花,浓淡相宜,姿容妍丽,却又在转瞬之间随风而逝,空留余香,让人怅然若失。
他凝视着云朵,轻声说了一句:“多谢。”
……
翌日,云朵难得的早起,昨晚从顾怀衍房间离开后,她因心中有事记挂便没能再入睡,思虑良久,终于想到说服张彪的法子,天一亮便赶去了张彪的院落。
云朵到达的时候,张彪正和军师在堂屋商议事情,见云朵进屋,两人便停下话头。
云朵对他们的谈话并不关心,只是将顾怀衍的情况如实禀告了张彪。
二人听说顾怀衍失忆都吃了一惊。
军师扼腕叹息道:“可惜啊可惜,若朝廷派人来清剿,我们只能另谋它策了。”
张彪气急败坏地说:“闹了半天白忙活了,这人留着也没什么用,”他对云朵沉声吩咐道,“杀了吧。”
云朵深吸一口气,按先前想好的说辞劝道:“爹,朵儿倒是有个法子让顾衡与我们合作。”
张彪斜睨了她一眼,怀疑地说:“你能有什么法子?”
云朵小心翼翼答道:“让顾怀衍留在山上做人质,逼他写好密信,再找人捎给顾衡。我诊断过了,他生活技能还在,写信不成问题,只要我们死守顾怀衍失忆这个秘密,顾衡就只能与我们合作。”
军师眼前一亮,颔首道:“朵儿这法子可行,与咱们先前的计策殊途同归,有顾怀衍这个人质在手,顾衡更不敢起兵攻打擎苍寨。”
张彪见军师认同了云朵的法子,有些意外,朗声笑道:“哈哈哈哈,朵儿这是长大了,能为山寨出谋献策了,不错不错。”他拍了拍云朵的头,说道,“这事儿就交给你了,顾怀衍信写好后就把他扔进地牢,留一口气在就行了。”
云朵松了口气,顾怀衍这命算是保住了,不过那地牢阴冷潮湿,现下人还发着高烧,就他那身子骨怕是扛不了多久,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吧。
主意已定,云朵请示道:“爹,顾怀衍虽然醒了,但仍然十分虚弱,若关进地牢怕是撑不过两日,不如让他留在朵儿那处养伤,待伤好后给他安排个账房之类的差事,帮着发发月例,王川每次发月例都会算错,我看顾怀衍应该能胜任,他既已失忆,军营是铁定回不去了,想必对山寨够不成威胁,不如让他留在朵儿身边打打下手,可以吗?”
云朵打小就怕张彪,极少忤逆他的意思,现下由于紧张,她语速很快,果不其然遭到了张彪的拒绝。
“不行!”张彪骤然敛住笑,毫不客气地回绝道,“这人毕竟是朝廷派来的,想必有些本事,饶他不死已经算是便宜他了,你还要替他谋个差事,万一他记忆恢复了惹出什么祸端怎么办!”
眼见张彪发火,云朵有些害怕地低头,嘴里却不服软地小声说:“我会看好他的,况且若不是他提醒,整个寨子的人说不定都葬身鹿鸣谷了。”
张彪一拍桌子,沉着脸斥责道:“你以为他是好心吗?若不是他和那个许什么宗来招那个劳什子的安,我们用得着他提醒?真是愈来愈不懂事了,伤好之后就丢到牢里去!”
正在这时,布帘轻挑,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子从内室缓缓走来,虽年逾三十,依旧面容姣好,一袭素衣裹体,淡雅脱俗。
“姨娘!”云朵见状,急忙迎上前去,伸手扶住眼前弱不禁风的女子。
张彪也忙去搀扶,语气略为责备:“婉妹,你大病未好,就不要出来走动了,免得风寒加重!”
该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张彪的压寨夫人——沈婉。
沈婉微笑着说:“我在内室听到朵儿的声音,自然忍不住要出来见见。”
云朵惭愧地说:“应该是我来看望姨娘才是。”
沈婉不在意地笑了笑,问道:“方才你们为何事争论?大当家的怎么那么大的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