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弟说了,陛下别动。” 司祁看着苏莺语脖子上流的血,不敢动了。 如果可以,他又想替苏莺语死一次了,死八次不嫌多,死九次正圆满。 毕竟猫嘛,九条命,死九次是该的。 可变成人之后,他哪还有这个本领?快两个月的日子,司祁这会第一次觉得做人不管用。 待司衍把人带出了律政殿,司祁才跟着追了上去,皇后,德妃和几个侍卫自然都得跟着。 而司衍这一出去,就傻眼了。 “昭王殿下,这是去哪?” 长矛顶着他的背,威胁着随时可以在下一秒贯穿他的身体,他偏过头,只看见一个披甲执锐的俊朗女子,高高地骑在白马上。 单手拎着长矛,而这矛就是顶着司衍脊背的那一把。 这女子是惠妃娘娘。 …… 赵渃这名一开始是给男孩起的,神龙大将军老来得子,孩子未出世时,所有人都夸,这将来绝对是带兵打仗的好苗子,和他爹一样勇猛。 然后小娇妻生了,是个女娃。 兴许还是神龙大将军这辈子唯一一个孩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杀生孽太重,大将军一路勇猛杀敌,平定了北方蛮族,又打服了南方夷人。 年仅三十岁升到了大将军一职,却才想到娶妻生子,于是便娶了,没什么传奇色彩,就只是娶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姐。 要说传奇的故事,是从娶了妻开始的,没两年,妻子怀孕,然后,病死了。 大将军钻进战场里,又成了英雄,又娶了妻,又是两年,妻子还没怀上孕,又死了…… 后来大将军连妾室都不敢再娶。 所以说来如今这女儿降世也算天可见怜,且她母亲还年轻,这场生产也顺利,总算破了大将军克妻的说法。 而这女儿,就被大将军好好“教养”了。 女红,女工,琴棋书画,妇经…… 别家女孩儿学的,他家全都不学。 那学什么? 学剑,提枪,练矛,学心计,学谋算,别家女孩养在闺中,他家孩子要穿着劲装,放野外。 本来这培养方向是按照“大梁朝第一位女将军”去的。 谁又能料到这学着学着就成了皇妃? …… 苏莺语想,总算来了,她活动了下手指。捻了道诀。 却说司衍不知怎地,手上突然就失了力气,他这一松手,苏莺语自己还没做什么,一下就被人给拽了过去。 还被人给紧紧圈着抱起来了,正是她的大猫司祁。 苏莺语抬头,冲着司祁笑了笑。 司祁没看见笑,净看见那白雪脖子上刺目的血痕,双眼都映红了。 而另外一边,惠妃跳下马,轻而易举就制住了司衍,她所领的京城禁卫军便将人团团围了起来。 京都的军队分两支,京城禁卫军归神龙大将军管,而宫城禁卫军归皇帝皇后管。 “大将军原来是找自己女儿去了?” 司衍苦涩地笑笑,还在回忆自己有哪些地方做得不够缜密,而惠妃闻言却是先懵了一下。 在想清楚这其中利害关系后,她幽幽道:“家父一直把兵印放我这里。” 顿了下又补充道:“这件事陛下是应允的。” 嗡…… 司衍觉得自己的大脑一下就空白了,原来不是他算计得不够,是他从来不可能赢。 三年前是,三年后的今天也是。 他一直是在做笑话,还是拿了许许多多的命去的。 …… 平治三年,四月二十日,史载昭王大婚之宴,勾结重臣谋反,被救驾将军赵渃生擒。 / 司祁的确给了惠妃一个将军当,这是承诺她的。 而这场闹剧结束,皇帝的矛头却是指向了皇后。 “请皇后回宫,一月之内不得出椒兰殿门。” 皇后刚要哭喊冤枉,苏莺语的话就平静地来补了过来。 “宫里多了个小皇子,母妃碧才人是你宫里以前那个大宫女。” “另外贤妃死了,死法和你宫里以前的另一个大宫女一样。” 皇后无声,默默低下了头,失魂落魄地跟着宫人离开,总有一天软禁会变成忽略,椒兰殿就变成下一个冷宫。 前朝有个宠妃便是这般度过的下半生,疯了死了,也没谁知道。 皇后出卖昭王和家族本是想求一个大功劳,却没想到皇帝这边根本不需要,更是存着一堆东西,准备好好招呼她。 …… 待局势稳定,天已亮了,京城里的百姓昨晚还在热闹狂欢,今天清晨一觉醒来,却万万没想到,昨个这朝里的天都变了好几转。 平治三年四月二十一日。 皇恩浩荡,十日夜,昭王与宰相,礼部尚书共反,捕之。 昭王,断其皇权,流放边疆,终身不得入京。 宰相,诛九族。 礼部尚书,诛九族。 …… 把控朝堂半边天的宰相一派彻底陨落,京城大族曾家也只剩下了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旁门庶支和外嫁出去的女儿以及困居深宫的皇后。 繁华落尽,一夜之间。 同一天,皇帝颁了封惠妃为护龙将军以及提升其品阶的旨意。 于是后宫便成了有一位虚位皇后,一位皇贵妃,两位正妃的局面。 还是这一天,皇帝向百官,向天下正式宣告大皇子的存在,也向百官提了一份罢朝一月的提案。 此时此刻的京城官僚集团因为少了一个揽大权的宰相,大半权利系统崩塌,最是脆弱,众人巴不得皇帝不管,自己调整。 要是管下来,皇帝大刀阔斧轻而易举就能磨灭他们这么多年建立的势力系统。 于是乎,司祁趁着这一个月的休假,决定带苏莺语回趟娘家。 逃宫出走,美名其曰“微服私访”,前朝乐正帝最爱做的事。 “你觉得怎么样?” 风和日丽的下午,带着司几分热气,司祁和苏莺语躲在树荫下,一个看书,一个看人。 苏莺语就抬头挠了挠司祁下巴。 司祁舒服的眯起眼,自从交待了白猫的身份,两人间的交流就更合拍了。 “行,想去就去吧。” 苏莺语道,看着司祁的表情也跟着眯眼笑。 挺好,还以为猫跑了呢。 / 这走归走,要考虑的事可还多着呢,怎么走,带谁走,该准备什么。 苏莺语原本以为小猫咪需要准备个小半月,结果第二天清晨司祁就提着行李来接苏莺语了。 就他们两个人,出了宫,是李殊等在原地,又去李府换了装,两人就直接出了京城。 走出城门的时候,苏莺语还有些恍惚不真实。 她当初来时,是坐着花轿,仆群随侍,气派壮观的来,一晃三年,连宫门都没怎么出,京城都没怎么逛过。 更别说进出城门的淑妃娘娘,这般亲身正儿八经地出来,可以算是头一遭。 司祁欢快地拉着苏莺语,沿着官道,不停向前行,而苏莺语却猛地停住了。 司祁就回过头问:“怎么啦?” 语气还挺天真无害。 “你计划多久了,到底打算去哪?谁和我们去?” 司祁闻言习惯性又眯起眼,跟做猫那会的表情一模一样。 “去江浙隶属下的小县城,那边正在闹水患,前段时间听闻就留了个心。” “就这?”苏莺语挑眉,她一开始没发觉这人就是自己的猫,就没多注意,而等她注意到了,这猫脑袋里装的东西就令人吃惊了。 “还有就是想见见你父亲。” 苏莺语踮起脚,更近些去看司祁,看到他眼睛里一边闪着暗金色的光,一边是浅褐色的光。 “你削了朝里的宰相,要去打地方的老虎了?拿我父亲开始?” “不算……吧……”司祁心虚,灵机一动又道:“去管管你父亲旗下地盘的贪官污吏。” 见苏莺语还是危险地眯着眼,司祁又道:“贪了朝廷赈灾粮那些。” 苏莺语就放下了脚,迈了两步,不再踮,走到司祁身前,甩着手一摇一摆,看着就像个活泼的小少女。 司祁就突然问她:“你怎么不长高啊?” 苏莺语也没过多的感叹。 “长停了。” “哦。”猫没话题了。 两人间沉默了一会,苏莺语就开始找话题。 “你是想好好管这个国家吗?” 司祁:“对。” 苏莺语:“哦。” “……” / 从惠妃变成皇贵妃,还多了一个护龙大将军的美称。 皇后被软禁,自己行使的相当于是皇后的权力,不可谓不得意。 现在她已经不用跟人玩心计了,德妃胆子小,不敢争,皇后不能争,苏莺语虽是被专宠,却不要权。 突然,赵渃就闲下来了。 那天她去看皇后,皇后就说她那些脏手段是藏不住的。 她什么也没说。 穆清羽是她杀的,贤妃是她杀的,皇后以前那个大宫女云璃是她杀的,苏莺语以前那个大宫女小芙也是她杀的…… 可不止这里,还多,她得养那个鬼胎,得花很多很多的生人鲜血。 她这些手段也的确没藏住,苏莺语是知道的。 苏莺语还警告过她,离一些奇怪的东西远点。 赵渃说自己是家中从战场上弄来了秘法,可她自己最清楚,这些怪异手段,她家里,算是庶支旁支,也再没第二个人同她一样会这些。 至于是接触了什么,只有她心里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