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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日寻芳泗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  ——《春日》朱熹    /    四月的京城,清明刚过,出门游玩踏青的世家子弟数不胜数,京城的花柳巷中,各家酒肆也迎来了她们的老顾客们。    日头渐落,京城规模最大,名气最盛的点翠阁门口已熙熙攘攘地有人往来,而当中最引人瞩目的莫不过几个扎堆的华衣公子。    他们是真正的世家子弟,面如冠玉,风流倜傥,此刻他们几人正自发围成了一个圈,当中有一人立于圈内,圈外的人便兴致高昂地盘问着。    “咦,快看,这不是梓铭?”    “还真是!”    “好久不见了啊!”    “这么长时间可去哪了,大家都想着你呢。”    陈铭今儿是借着陪大姊逛街出来的,没想到这刚摸到花楼,就遇上了自己过去的好友们。    这半年来,家里对他管教骤然变严,他着实好久没与自己的友人们相聚,回想当年一起横霸京城,环抱美人,穿街走巷斗蝈蝈的情景,陈铭眼睛一润。    “好……好久不见了。”    他开口回话,声音都带点颤抖的哭腔,陈铭当初就是他们几个里胆子最小的,年纪也小,大家一处玩得好的,都是把他当弟弟看。    如今见他如此也是受不了,当中个子最高的公子一把抱住陈铭,豪迈地说道:“没事!今既然来了,哥几个便陪你玩!”    却说陈铭一听便急了。    “别别别,众位兄台,今可能不行了,陈某过会还得去接自家阿姊,只不过心痒顺道来这一下。”    有人听了嬉笑一声,说道:“顺道来还顺道停在人家门口,得了,可是想见你那冰清玉洁的穆姑娘?”    陈铭自己也是跟着笑起来。    “前年还小不懂事,做了些傻事,说了些蠢话,让诸位见笑了。”    “哈哈,梓铭兄也别客气了,十二那天,这穆姑娘,穆花魁要拍首客,你可来?”    “来了哥们几个做东,你只管好好玩就是。”    “这……”    陈铭犹豫,一方面那穆花魁曾是他的相好,难免心动,一方面又迫于家里的压力。    “梓铭兄瞒好家里便是,就这一日能出什么事,入了夜我们几个就一道送你回去。”    “此计妥帖,梓铭兄放大胆一点。”    众人附和劝解,陈铭心里已经松动了很多,左右他大姊与昭王的婚事就在月后,家里忙得翻了天,分来管他的心力也就淡了许多,这偶尔偷偷摸摸出府一次……    倒也不是不行。    “好,就十二那日,陈某就与大家约在这了。”    “不见不散!”    “好,不见不散!”    却说这些世家纨绔子弟整日想着如何寻乐,他们的父辈却是整日思索着其他东西,关乎个人,关乎子孙,关乎家族。    皇帝一连几日告病不上朝,京城里普通老百姓是风言风语播散八卦,而这些高官们,却是饭吃得无味,觉也未睡踏实。    武官把紧了军权,不参与政治。    而宰相一方就只手遮了半边天,另外的文官又以太傅太师几个老家伙有地位没实权的领导。    他们所有人如今分到的这些权利都是当初捧平治帝上台时瓜分的,所谓成王败寇,一将功成万骨枯。    现如今的宰相大人,先帝在世时,也不过是个无关轻重的礼部尚书。    朝堂上的势力在三年前新帝登基时,血洗一次定局,而这几年,大家也都清楚有人并不想要这样的局势——平治帝。    这个年纪轻轻的皇帝或许手段不够聪明老练,但就就凭着一份耐心。也完全足够摆弄这帮臣子很久。    谁知道这次皇帝又是在谋什么打算?    而落水这件事,至今宫内都没给出消息,但人精一点的,都断然不会以为是意外所至,最多,是人造意外。    就在这么悄无声息的恐慌中,皇帝终于宣布临朝。    ……    现在的司祁,过去的白猫,印象里还未曾见过原身平治帝穿着正经朝堂龙袍的样子。    苏莺语也是,唯一见过那次,便是初入宫那天,平治帝坐在高位上,面前垂着纱帘,她们一干秀女站在大殿中央,抬头仰望。    今苏莺语伺候着司祁穿朝服,一番近近打量,才发觉这人的相貌是特别俊朗的。    打从入宫,苏莺语就有个意识,那就是平治帝长得好,好在哪未知,后来又仅仅只见过几面,便对自己的想法不了了之。    直到现在,苏莺语才一下顿悟,皇帝是眉目生得极好,剑眉星目,英气毕显,眸子是深黑色,有时候淡淡泛着一点紫。    紫微星下凡的真龙天子,眉目自然而然地舒展就带了亲和的笑意,他这个人,凭着这双眼睛,看着就精神正派。    只是,以前怎么没这个意识?    苏莺语一边给司祁绑着最后一根腰带,一边想着,她站在司祁身后,一抬头,就只看见这人的后脑勺……    她把腰带绕到司祁身前,自己也跟着转了过去,又是一边绑着,一边抬头去看司祁的脸,当然仰着头正在戴帝冕的皇帝只留给了小妃子一个漂亮洁白的下巴看。    “司祁,低下头。”    “嗯。”    帝王冠冕,严格地来说叫冕旒,看着一条条垂旒挡住了皇帝的脸,苏莺语手脚麻利地完成系腰带工作,一手攀着司祁肩膀,一手拨开垂旒,踮起了脚,极力向目标靠近。    司祁被她折腾得有点懵,他一早就屏退了所有宫女太监,这内殿只有他们二人,司祁低头看着如今更像只小猫儿的苏莺语,突然觉得这气氛变得暧昧不明。    苏莺语也极为认真,半晌,她才抿着嘴哼了两声。    “以前为什么要一直皱眉?”    她在问司祁。    她的脸蛋也许是因为太嫩了,很容易红,这般两人挨近一点,气温稍微暖和了些,苏莺语的整张脸就已是淡淡的粉红色。    司祁被问呆了,想也不想就回了一句“因为你不在我身旁。”    当苏莺语出去散步还是做什么,总把他丢给宫女抱着,每每此时,他就会很烦躁,他回的话的确是实话。    苏莺语眼睛瞪得极圆,嘴唇微张,讶异的表情却显得柔软可爱。    她似乎是憋了很多话,但最后只是退了一步,说了一句:“一会上朝别用‘我’。”    “好。”司祁回答。    ……    却说这边皇帝整装好了马上就临朝,那边的朝堂却是先吵了起来。    “宰相大人何不评下理?陛下落水时,救了陛下的难道不是禁卫军?若是禁卫军害的人?又为何去救!”    一名身穿白色将袍的老人此刻正声音颤抖地指着右边的文官们吼道。    这些文官便一个个低着头,一言不发,位于他们所有人之前的宰相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只端正了自己的仪态,站姿挺立。    这才回身冲着老者拜了一拜,儒雅的外表很具亲和力,连本来气得发抖的老人也不禁神情松了些。    只听宰相大人缓缓开口,嘴角微妙地噙起了一抹笑意。    “将军此话太过绝对,您如何确保这些不是禁卫军中叛徒的伎俩?”    “不过反正这后宫的侍卫军队,全用的是禁卫军,自然这事实真相就属他们最清楚,那么前辈也自然最清楚。”    这话里,寓意就深了。    要么是禁卫军中出了叛徒,要么是你自己有问题,老人即使仅仅一介武夫,打了一辈子仗,也不至于连这点嘲讽都没看出来。    一瞬间更是气极,若不是进了宫城就必须交纳兵器,他此刻就要拎着刀去砍死那虚伪的宰相!    这下他总算是明白了,这人就是在翻过来翻过去地说他谋反!    “竖子!我敬你德高望重,你不做批评下属便罢了,这空口污蔑倒是说得厉害!真以为自己能把手伸上天!天子上头顶着你管得不要太宽!”    “污蔑!”    “也不知道是谁在泼脏水!”    “你!”    “以下犯上!老夫就是在替老友教训你!”    大梁朝三世以来,一直有些重文偏武,但北边夷族战事吃紧,武官却也是受着一定尊重,即使不参与政事,却也跟文官一齐上朝,左右分列,可见一斑。  如今朝堂没人能牵制得了宰相权力,却不代表没人不能骂他,文官做这事自己顾及脸面,只敢悄悄嚼舌根。    武官并不,而三朝元老,手握重兵的神龙大将军就更不怕什么。    神龙大将军当了一辈子流氓,先前能好好质问便是给足了面子。    “你……”宰相比神龙将军小了十余岁,但那人十二岁便上了战场,论辈分确实比他高一辈。    他气得握紧了手,直冒青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骂,不能骂,打,打不过。    “皇上驾到!”    就在朝堂气氛剑拔弩张,文武两边就快打起来时,司祁终于是授意了旁边不断抹汗的太监总管,宣了一声,他便缓步从殿后走向殿前。    若有有心人能注意一下时间,完全可以发现此时已过了开朝时间快半个时辰。    临了,司祁走进内殿,马上要坐下宣布开朝时,太监总管陈公公附耳对他说道:“陛下定是忘了年前那死在朝堂上的王大人了。”    司祁薄唇抿成了一条线,看着身旁额头冒冷汗的陈公公,心里想的是:真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