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就应该存放在最耀眼的地方,不该沾惹上他这方泥泞。
余尽呼出一口浊气,口腔里都是人间烟火的味道,他停下脚步。
“这条街能吃的就那几家,合计咱的预算,钱得省着点花,”沈渊没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疑惑回头:“你怎么不走了?”
路灯次第亮起,与最后一抹残阳交相辉映。
余尽站在冷风里,屏蔽掉周围嘈杂,认真仰视面前的少年:“沈渊,你有没有想过,你其实不适合这里,你爸妈说的没错,他们也是为你好,也许你该考虑……”
“余尽!”沈渊表情没了。
“你先听我说完……”
“没那个必要!”他一把扣住他手腕,手中篮球因为这个变故掉了下去,来不及管,沈渊二话不说把人拽进角落里,恶狠狠说:“老子有没有告诉过你不准再说这种话了?你他妈什么意思?是觉得我受不了苦还是看不起我?觉得我这种娇生惯养的大少爷不可能为你做到脱离家族?”
余尽被他突如其来的模样吓住,又深深低下了头,过了几息,在那人极度愠怒的目光中忏悔:“对不起,我只是觉得……”
“觉得什么?觉得自己配不上我?嗯?”沈渊眼里闪过一瞬间的受伤,红着眼质问:“为什么你会有这种想法?这段时间你总是有意无意回避我,我早就看出来了,但在前一刻我都不想相信你会真的狠心推开我?我到底哪里错了,你这么不信任我?”
积攒许久的心思被人一朝揭露,就那么□□暴露在阳光下,余尽些微手足无措。
因为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他跟沈渊不一样,从小遭受到不公待遇,明明是自己的家却有寄人篱下之感,父亲的暴戾,弟弟的冷漠,还有后妈施舍般的关心,十几年他都是这么过来的,他以为毕业前人生大概就如此了,可沈渊出现了,少年披着满身光辉,像盛满星辰的夜空,恶劣的嘴角总染着一丝温柔,笑起来如同夏夜吹过洱海的风,他太美好了,也太亮了,亮得容易刺伤人的瞳孔。
余尽在他面前是自卑的。
以至于无法相信这样的美好属于自己。
吃惯了冷饭馊菜的乞丐,他的胃早就不堪重负,接纳不了满盘珍馐。
沈渊飞蛾扑火般的爱意是那么沉重,它太贵重了,自卑的人不敢伸出手接受,他没有地方可以存放,也存放不起。
“我们,”余尽吸口气,冬日的凉意深入肺腑,他仰起头,逼着自己说完剩下的话:“到此为止……”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沈渊一下子揪住他衣领,“余尽,你到底有没有心?有没有心啊?啊?我一直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做得不够好?让你生出这样的担忧!但我告诉你,沈家不能拆散我们!他们不能!永远不能!你也别想退缩!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余尽喉咙灌满了酸涩,他眨巴眨巴眼睛,问:“非要如此吗?为什么呢?为什么要这样……”明明不合适的。
“为什么?你现在还跟我问为什么?余尽,我现在就明明白白跟你交代,不为什么,就因为老子他妈看上你了!你不跟我也得跟!你这辈子都是我的!不跟我还想跟谁?你跟谁我就杀了谁!你不信就去试试!”
沈渊几乎是吼出来的,吼完又不管不顾吻他。
猛烈的、强硬的、不容反抗的,像草原上熊熊燃烧的大火。
余尽脖子被他勒得难受,可那人没有停,就像要惩罚他似的,口中传递出血液的味道,分不清是谁的。
街道叮叮当当,离得不算远,他甚至能听见商贩殷勤的吆喝声,哪家的水果又贱卖了,豆腐脑的话筒嘈杂不停,小孩子在捧腹大笑,街店老板讨价还价,扫帚摩擦过地面,塑料袋在风中猎猎作响……
不知过去多久,长风吹上脊背,余尽忍不住打个哆嗦,沈渊停下动作,等情绪平复了才松开他。
“吓到没?”他不自在的说。
余尽摸摸唇角:“……没。”
沈渊看他,给他整理头发,完事又叮嘱:“我没跟你开玩笑,我再说一次,这种话你以……”
声音戛然而止,余尽在亲他,眼里带着笑。
沈渊一下子红了耳尖,又觉得自己被捉弄了,狠狠吻了回去。
五分钟后,耳边响起脚步声,两人齐齐停下动作,来人是个七十岁左右的老奶奶,满头白发,老态龙钟,正拄着拐杖往旁边的小道走,后面跟着个小男孩,似是没想到这里站着人,老奶奶怪异地多看二人几眼,又走了。
“接下来下馆子还是回去做饭?”余尽问。
沈渊说:“你想吃什么?这回都听你的。”
“今天这么好说话?”
“你要是天天亲我,我什么都听你的。”
余尽笑:“想得挺美啊,刚才的话可不能后悔了?”
“当然。”沈渊伸出手指。
余尽搂住他脖颈,狎昵道:“我们去吃火锅吧,我馋好久了,你之前一直没同意。前两天街角新开的一家店,正打折做活动呢,学生半价,现在又是冬天,就应该吃这个,好不好?”
说完见他皱起眉心,余尽坏心眼的咬住他耳朵,肉麻地哼哼:“同意吧同意吧,你就同意吧,就这一次,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