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风楼算是京中青楼里的一朵奇葩,别人是夜晚笙歌,白日闭门大吉,就它家三班倒,只不过白日的时候只开放一二层,店家提供茶水点心,歌女舞女得你自己带。
当然,这肯定难不倒坐拥万千美人的徐金州。
顾皎跟在钱文渊身后进了雅间,房内正吹拉弹奏,铃铛声不绝于耳。珠帘后有一明艳女子跳着胡旋舞,徐貔挺着个大肚子,跟着节奏在肚皮上拍着,顾皎进门后先把匣子送上,随即在徐貔身侧落座。
一舞落地,女子摆了个莲花绽放的姿势,白皙纤细的脚踝上金铃细细摇晃,那铃铛精巧,顾皎多看了几眼。
“喜欢吗?要不要带到隔壁房去?”徐貔指了指那舞女,他端起夜光杯,杯中满是猩红芬芳的液体,他递给顾皎,“价值连城的葡萄酿,西域才有,皇宫今年才收了三坛。”
“我不擅饮酒。”顾皎婉拒了,一回生二回熟,她再一次拿自己当挡箭牌,“夫人不喜我身上有酒味。”
徐貔嗤笑一声,收回酒杯,仰头干了葡萄酿,他长出一口气,抹了一把油光发亮的下巴,身裹素纱的少女剥了颗奶葡萄喂进他嘴里。
“你送什么来了?”徐貔嚼着葡萄,转头问顾皎。他挥了挥手,那舞女又跳起舞来。
“昨日白得了徐兄两位瘦马,实在是过意不去,想着还些礼。可徐兄富贵滔天,家中珊瑚如海,如意似山,什么都不缺,愚弟实在是烦恼。”顾皎瞥了眼那琉璃盏盛的奶葡萄,葡萄上挂着白霜,显然是刚从冰窖里拿出来的,如今还未到葡萄上市的季节,也只有徐家才有这般财力存一冬的水果了。
“听闻令妻礼佛,家母也是颇有心得,问询了家母,就选了一尊莲花佛陀,还请徐兄海涵。”
顾皎听到钱文渊好像轻声笑了一下。
顾皎不管他,打开匣子给徐貔观赏,徐貔略微嫌弃,算是给她面子,招了招手叫家仆收了。
“吃些葡萄。”徐貔把琉璃盏推给顾皎。
顾皎拒绝了一次,不能再拒绝第二次,她伸手拧了颗下来,即刻有侍女跪坐到她身边,伸手要帮她剥。
“客气了,”顾皎推辞,“我就爱自己剥葡萄。”
侍女微微笑了笑,安静地俯了俯身,乖巧地低眉敛目,眼睛柔顺地看向地面。
顾皎一边剥葡萄一边悄悄打量侍女,也不知道徐貔都用了些什么手段,怎么身边服侍的一个个有规矩得很,温顺听话,就跟只漂亮人偶一样。
她想起自家那两个不省心的贴身丫鬟,若是她俩变成这样……算了,她还是更喜欢她俩那模样。
“嘶。”这颗葡萄果肉里还有未融化的冰渣,她骤然被凉了一下,身子一个寒颤。
她没在意,把冰凉的葡萄塞进嘴里,眼前忽地飘过一片模糊的人影,方才还坐得好好的侍女不知何时已跪倒在她面前,额头碰地,身躯轻微地打着摆子。
“大人恕罪,都是奴婢服侍不周,还请大人责罚。”说着,侍女砰砰地磕头,不一会儿额头上就鲜红一片。
顾皎愣了一下,葡萄皮随意一扔,把人从地上拎起来,侍女挣扎了一下,乖顺地站起身,顾皎疑道:“这关你什么事?你对我磕什么头。”
侍女虽站着,腰往下弯,不敢抬头直视顾皎,一直重复着之前的那句话:“大人恕罪,都是奴婢服侍不周,还请大人责罚。”
顾皎品出几分诡异,现在侍女更像一个被人操控的木偶了。
“行了,这里不要你服侍了,你走吧。”顾皎打发道,“别动不动就向人行如此大礼,我可受不住,怕折寿。”
侍女嘴里应了一声,偏身向徐貔一拜,徐貔不耐地一挥袖子,侍女如得大赦,慌忙钻出了雅阁。
“这小蹄子刚入府没多久,胆子小得很,我见她漂亮,这才收了,没料到她今日出这样的丑态。”徐貔挠了挠肚子,“给你赔罪了,我回去一定好好教导她。”
“不用不用,她虽年少畏缩,但如小鹿般灵动,可爱得紧,千万不要揠苗助长,只让她顺其自然便好。”顾皎生怕徐貔回府把人磋磨死了。
徐貔嘴上答应着,他根本就懒得管这些事,他只需回府和自家夫人提一嘴,过不了三日,那不长眼的小蹄子就能脱胎换骨。
他轻蔑又烦闷地想,秦骅哪里来的自信,一句话就能管他的家事,未免太放肆了。
钱文渊轻咳一声,从角落里的美人榻上坐起来,推开身侧的莺莺燕燕,去拿葡萄,他走到徐貔面前,给徐貔递了个眼神。
徐貔了然,转向顾皎道:“秦贤弟,昨日那两瘦马味道如何?”
就等你这句话呢。顾皎道:“滋味甚美,似乳酪琼浆,如卧云端。也只有徐兄能调.教出这样的妙人。”
徐貔满意地点了点头,伸手悠然地捋了把羊须:“不过美人带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