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吓你。从今儿起，你就是我的人了，将来进了门，我是你夫君，想在内宅里头悄悄处理个人还不容易？”

润舟年已二十，婉祺却才过及笄之年，对付一个小姑娘他还是胜券在握的。

“当然你也可以明天照实回禀，把我说的都告诉太皇太后，但公主被拒娶总归不是什么光彩事，你作为知情人，太皇太后应该也容不下你。”

婉祺泄了气。

“照你这么说，我岂不是只有帮你这一条路选？”她见润舟根本没有与她行敦伦之礼的意思，坐起身来，有些防备地看向润舟，“可我若帮了你，我作为你的知情人，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润舟被他逗笑了：“我不处置你。我不会亏待自己的女人，不仅能允你一生荣华富贵，还能保你三个御前行走的哥哥，将来加官进爵，光耀门楣。”

婉祺在心里细细琢磨。

太皇太后突破祖宗规制，选她做这个试婚格格，不过是想将她踢出局，让其侄孙女来当未来皇后。她原本以为皇帝和皇太后不会答应，但奈何皇帝尚未亲政，这些年一直是太皇太后及其兄弟钮祜禄氏一族大权独揽。

要说唯一有可能同钮祜禄一族抗衡的，那便也只有手握重兵的赫舍里氏。

太皇太后想将心头肉敦宜公主嫁给润舟，便是拉拢之意。若公主没嫁成，不仅能让太皇太后一箭双雕的计划落空，婉祺自己头上其实也少了个当家主母压着。

“我答应你。”婉祺这会儿放松下来，没那么拘谨，小腿在被子里乱蹬两下，将身上的被子褪下去一些。

这两天她想得很清楚，对试婚这事已然是接受了，方才怕的也不过是那男女之事。

润舟见她这幅还有些孩子气的样子，弯了弯唇角。

“你就不问问我为何要如此？”

婉祺想了想，试探着开口：“我若问了，你会告诉我吗？”

“不会。”

“喏，那我还问什么。再说若是什么不可告人的，兴许我知道了反而丢命呢。”

润舟啧一声，倒是个有趣的。婉祺的头发始终贴着额角，他瞧着别扭，伸出手去帮她理好。

“你干嘛？”婉祺伸手拍掉他的手，努了努嘴，“你可以出去叫水了。”

“叫水？”

“对啊，那个什么之后，不是要叫水净身嘛，嬷嬷教过我的。”婉祺越说声音越小，脸上悄悄爬起红晕，“再说外头也有宫里来的孙嬷嬷守着呢，别穿帮了……”

润舟被他逗笑，“知道的倒不少，但哪有这么快就叫水的。”

婉祺不懂他这话何意，但既然他不在意就由着他去。

“哎，那你能不能帮我去要一碗鸡蛋羹来，要炖得嫩嫩的！”

“怎么，是我第上没给你备膳？”大晚上还嚷着要吃东西，还指明要吃鸡蛋羹。

下午将军第给她备了膳，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但她那会儿心里藏着事，哪里吃得下，这会儿心态放松下来，才觉得饿。

“备了，但我现在饿了。”婉祺意识到自己初来乍到，这就要求人做这做那好像是有些说不过去，“不行就算了，我忍忍，等下睡着了就好了。”

润舟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前一秒还红着脸可怜巴巴，下一秒就嚷着肚子饿要吃鸡蛋羹。

“你再忍忍，等会儿我出去叫水，顺便让人给你蒸一碗。”

“谢谢！”婉祺开心了，双眼亮晶晶。

润舟看着婉祺娇憨中带点机灵，活泼里又透着几分可爱的模样，心里忽然柔软了一瞬。

到底还只是个小姑娘。

*

戌正将至，太皇太后之弟、军机大臣珣齐赶在宫门下钥前最后一刻出了宫。

人一走，慈宁宫霎时安静下来。外头值夜的宫女、太监走路都静悄悄地，生怕吵扰到太皇太后休息。

太皇太后喜静，偏偏睡眠又浅，从前有殿外头的小宫女在晚上不小心弄出声响，被责打了二十个板子，自那后人人自危。

今儿太皇太后倒没急着睡，倚着小几打量梨花木托盘上摆放整齐的赍牌。

婉祺被许了人，她的牌子已被撤走，如今排在头前的那一张，便是太皇太后的侄孙女宝婷了。

“太皇太后，时候不早了，您也早些歇息吧。这人都送过去了，大局已定，横竖她是不能挡宝婷格格的路了。”胡丙林是慈宁宫的首领太监，跟在太皇太后身边三十余年，一直深得宠信，这回选婉祺试婚的馊主意也是出自他。

“宝婷这丫头可比哀家命好，哀家从前可没做过皇后。”太皇太后年趋七旬，一笑眼角就堆起皱纹，“还是你有主意，想得出来把婉祺赏给琇宁试婚这一遭，可倒是替哀家彻底了了一桩烦心事。”

太皇太后要的可不止是婉祺当不上皇后。

即便婉祺不是皇太后的外甥女，她也绝不允许瓜尔佳氏的女儿再入后宫。

让婉祺去试婚，不仅能让婉祺从这场选秀里彻底出局，还能顺带着糟践她一回。

好好的旗人家的姑娘，最后落得个如包衣之女一般的下场，搁在谁身上都是种屈辱。

想到这，太皇太后便觉得快意。她等了这么久，终于一击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