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雩不甚熟练地辨认着上头的三个字:“圣、火、令?”
霜明雪闻言,脸色微有惊讶。
温离道:“不错,见圣火令如见教主,日后百里殿下在外若有难处,只管寻我圣教中人帮忙,执令在手,莫有不从。”
相传圣火令一共只有三枚,乃是用天外陨铁打造,平日藏于魔教密室之中,就是长老护法都难得一见,上一回圣火令现世,还是两年前血战之时。
桑雩知道这东西的分量,哪里敢收。
温离只道:“这东西再贵重,也只是个死物。”悄悄握住霜明雪的手:“比不得我这宝贝徒弟要紧。”
桑雩还要推辞,霜明雪开口道:“教主好意,百里殿下但收无妨。”这才心怀忐忑将东西收入怀中。
不一刻美酒佳肴流水似的送上来,桑雩虽没听过鸿门宴,但也知魔教教主绝非善类,一时有些拘谨,不敢动筷子。
温离道:“明雪有伤在身,不能喝酒,本座替他谢过百里殿下相助之恩。”遥遥一祝,满饮杯中酒,见他不动,有些惊讶:“百里殿下怎么不喝?是本座这里的酒不合你口味么?”
桑雩不好拒绝,只得端起来喝了一口,喝也不敢多喝,似乎只润湿了嘴唇,便道:“好喝。”
温离笑道:“看来得有人劝酒,百里殿下才肯赏脸。”拍了拍手,七八名衣着暴露、姿态婀娜的舞姬走进来,齐齐跪坐在桑雩身边,手捧玉盏,软语相劝。
桑雩尚未娶妻,若论心性,还只是个半大少年,哪里见过这场面,一张脸皮通红,窘得手脚不知怎么放,话也不知怎么说,只会摆手躲闪,僵持半响,一口酒都没喂进去。
温离冷眼观望片刻,道:“看来百里殿下不喜欢这个类型。”舞姬们柔柔一拜,潮水般退了下去。桑雩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又有十余名身着纱衣,赤/裸双足的美少年款款而出,个个身姿柔媚,举止温顺,说起话来,声音也似浸了蜜一般。
温离道:“不知这些,百里殿下可还喜欢?”
这一回桑雩连坐也坐不住了,一见他们走近,立刻跳到旁边,连声道:“不……不喜欢!”
霜明雪在教中两年,从不曾见过这场面,不由怔了怔,他这一晃神,那些人便已追到桑雩身边,有的喂酒,有的上下其手,甚至还有试图亲上去的,把桑雩吓得脸色惨白,只差没喊救命。
霜明雪实在看不下去,语带焦虑道:“教主。”
温离点着桌子的手指一顿,平淡道:“你们也下去吧。”
这些人虽然走了,但桑雩还有些惊魂未定,他靠在墙角,满眼惶恐地看向门口,生怕再冒出什么妖魔鬼怪。两个黑衣侍卫引着他落了座,打翻的酒盏菜肴,也着人换了新的来。
桑雩再迟钝也知道温离是故意的,只不知他这般作弄到底为了什么,望向座上,恰温离也看了过来。
他声音平静,但眼神却寒如冰雪,只听他缓缓道:“想来百里殿下怯生,还得熟人伺候,明雪,你亲自去敬他一杯,谢谢人家帮忙。”抬了抬手,有人端来一个托盘,上面赫然摆着两个金杯,一杯色泽殷红,盛的是果子露,一杯酒气馨香,乃是要敬那位百里殿下。
霜明雪看着那两个杯子,心里重重一沉,从前设想过最糟糕的可能性浮上脑海。温离的声音温柔的好似耳语:“你的朋友还在等你,去吧。”握着他的手,不由分说将人推起来。
眼下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霜明雪只得依言行事,短短一段路,走得无比缓慢,那侍从一步不落,影子般的跟在他身后。
桑雩一见他来,立刻便站起身,态度神情都与方才判若两人。只是他的目光一看向霜明雪,便有如芒在背之感,不消说,定是被座上那位魔教教主盯住了。
霜明雪拿起酒杯,递了一杯过去:“灵机山上的事,多谢……”
温离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明雪,你手上那杯才是他的。”
霜明雪眼也不眨道:“我忽然想喝酒了,换上一换,百里殿下应该不会同我计较。”
“不行,酒是我的。”桑雩本就怀疑酒里有毒,不过是仗着自己精通此道,才敢把心横下,此刻见霜明雪要喝,劈手便跟他抢。两人谁也不放手,争夺间,酒撒了一地。
温离忽然“嗤”的一笑:“一杯酒而已,哪里值得这样。”命人将自己的酒壶拿去,给他们各斟一杯。
霜明雪与桑雩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飞快饮罢,回到温离身边。
温离一看见他回来,脸上笑意更深,抬手一拉,几乎把他整个人拽到自己怀里,霜明雪目光垂于桌上,只见上面摆着的金杯,已被他握得变了形。
温离逗孩子般刮了下他的鼻尖:“多大人了,还同客人争酒喝。”
霜明雪不习惯在人前如此亲密,不同声色地往后退了退:“属下知错。”
然而才退开一分,就彻底被他拉到怀中,这下是挣也挣不开,躲也躲不掉。霜明雪心中难堪至极,只能死死咬住唇,不去看任何人。
桑雩只看了一眼,便把头低下去。他当然知道以他二人的关系,便是再亲密十分也属正常,只是看着好友被人步步紧逼却又无从反抗,心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般憋屈。他心烦意乱,不消人劝,自己拾了酒壶自斟自酌起来。
灵机山上他说自己酒量极浅乃是一句大实话,不过七八杯下肚,便觉头晕得厉害,此时温离在上面说了句什么,他已听之不真,只当又是劝饮之词,胡乱给自己倒了杯酒,这一杯下肚,彻底醉趴在小案上。
温离不太敢信:“当真几杯就醉了?”叫来侍从查验一番,果然已昏睡过去。温离摆摆手,示意所有人都下去。一时间,水榭中只余他们三人。
霜明雪道:“天色已晚,百里殿下既然已经睡下,我们是不是也该回去了?”
温离脚下歪七扭八躺着四五个空酒壶,但他酒量甚豪,说起话来不见并无甚醉意:“急什么,他醉他的,我们喝我们的。”拍了拍大腿,示意他坐上来。
霜明雪有些为难地看看桑雩的方向。温离全然不理,他不肯依言行事,自己便主动将人抱过来。桑雩虽然已经醉晕过去,但终归是个不能忽视的存在。霜明雪身体僵得厉害,咬紧的嘴唇已尝到一丝腥甜。
温离手指抚上他的嘴唇,不让他继续咬下去,笑着问:“这地方我们来了这么多次,怎么还这么紧张?”
霜明雪眼睛微微睁大,已猜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记得么?上一次是七夕那天,你就躺在我们坐着的这张小塌上,脚上戴了两枚金铃铛,我握着你的小腿,轻轻一摇,那声音跟你叫的一样好听。”
霜明雪猛然起身,温离像是早已猜到他的反应,不等他彻底站起来,便一把将人推到小榻上。霜明雪后脑磕到床板,疼得两眼一黑,一时间什么都看不见了。
温离透着狠意的声音还在耳边响起:“你跑什么,说说都不能说了?”抬手便将他腰带扯下来,口中道:“那天一开始,你也跟现在一样挣扎的厉害,后来给你喝了酒,你就听话了,还记得那种酒的味道么?要不要再赏你一杯?”
霜明雪胸口剧烈起伏,抵死挡着他的肩膀,用了全部毅力,才没让声音听起来太过抗拒:“……别在这里。”
温离轻笑一声,眼睛里却无什么笑意:“是不能在这里,还是不能在他面前?”
就在他们说话时,桑雩忽然发出梦呓般的嘟囔声:“小哥哥……”
霜明雪心里一惊,下意识扭头望去。温离比他动作更快,抓住他两只手按向头顶,而后狠狠亲了下去。唇齿交缠的瞬间,温离闷哼一声,从他身上退开时,先唾了一口血。
“你敢咬我?你信不信我……”
眼前的情景令他的话生生哑在嗓子里——霜明雪胸前还未康复的伤口因急怒重新裂开,鲜血不住往外涌……
温离立刻松开按着他的手,转而按向伤口,此时他脸上已没了先前的从容,嘶声对门外侍卫吼道:“让毕方过来!”
霜明雪死死裹紧身上衣服,从牙根里挤出几个字:“我要……回去……”
温离再无半点犹豫,立刻用披风把他裹住,足下如飞,将人带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