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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梵。

默念这个名字,被握在手中的笔笔尖轻轻点了点白色的纸页,简清漆黑的眼睛随着白纸上留下的一点墨色,显得愈发深邃。

说来也是巧,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和纪梵在法庭上正面交锋是在一年前。

当时也是一样的配置,她以法律援助的名义负责替被告辩护,而身为检察官的纪梵以“故意杀人罪”起诉。

那场庭审,简清准备得很充分。她的被告在事前见面梳理案件中一次又一次地向她强调,自己真的只是过失,并没有想要杀死被害人。

说实话,就连看守所的工作人员在几次会面倾听下来后都确信那人不是真的想要被害人的性命,只能说运气不太好失了手。

因为她长得实在太没有攻击性了,肤色苍白,身躯纤瘦,说话时一激动就容易喘不上气,整个人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支离破碎。

用那双骨瘦如柴的手去杀人?

根本想象不出来。

简清倒不是容易轻信他人的性格,只是她在工作上,尤其是在替他人辩护时,有一定的处事准则。

她与那位被告第一次见面时,便非常认真地阐述了自己的行事风格。

“从现在开始,我是你的辩护律师。如果你真的有罪,我会竭尽全力减少你的刑罚;如果你无罪,我会主张无罪释放,还你清白。”

隔着一面透明玻璃,女人眸色清冷,神色平静地望着对面低头沉默的被告。

“想要我帮你,就如实回答我的问题,我需要的是信任和坦诚。”

半晌,对方怯懦地应了声“好”。

结果。

——她全盘皆输。

检方拿出决定性证据,直面证明她的被告是存了置被害人于死地的想法,令她哑口无言。

很显然——

她的被告,骗了她。

还记得那次庭审结束之后,对于已经无法更改的结果,简清连眼神都没有分给她的被告,面色淡漠地收拾着手中的资料。

女人猖狂的笑声渐行渐远,自始至终,她都面无表情,仿佛那个女人,以及这场官司的输赢,都和她毫无关系。

黑色西装的边角就是这个时候出现在她低垂的视线中,直筒的西裤拢着一双笔直的大长腿,搭上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皮鞋。

虽未出声,但气场已经明晃晃摆在那了。

“简律师。”

头顶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带着浅浅的笑意。

简清抬眸,对上来人的视线时委以微笑:“纪检。”

眼前的男人,容貌俊朗,眉宇间的凌厉将将散去,此刻只剩下不羁和从容。高挺的鼻梁上架着副金边眼镜,镜片之后的那双眼睛里流露着显然的笑意。

只是有了镜片的阻挡,一时竟分不清那是真挚还是假意。

不等男人说话,简清稍一停顿,勾出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先发制人:

“纪检鼎鼎大名,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这话简清绝对不是挖苦也不是恭维,相反的,她还有些意外。

举例说明,她以为像纪梵这样不败的胜率,放在古时军营应当是如军师般小心谨慎,绝对不骄不躁,步步为营做好完全把握。

毕竟那西装革履的往那一站,英俊的容颜先不说,就偶尔推眼镜的动作都给人一种精明算计的感觉。

可实际上,对方却是个杀伐果断,不拖泥带水,雷厉风行的骁勇将军。长剑出鞘,铁骑不退,这位年少成名的将军行事稳妥,虽利落干脆却绝不鲁莽。

这么想想,倒像是军师和将军的结合体。

既有前者的思量和睿智,也有后者的果断和魄力。

纪梵神色不变,就连眼神也未从她身上偏离一分:“简律师的实力不容小觑,只是在看人的水平上还需有所提高。”

闻言,简清将手中的资料“嗒”地一声放在桌上。虽然并不是多大的动静,但看似平常的举止此刻却带上了刺。

她眉眼一弯,语气温和:“纪检这是什么意思?”

说实话,不论是语调还是语句,从简清的嘴里说出来,都寻不出一丝怒意。只是她的眼睛映着头顶明亮的灯光,原本幽不可见的瞳眸在这一刻因为过分清明而显得情绪愈发不自收。

纪梵眉峰微挑,假意没有看出她的薄怒,漫不经心地解释:“人不可貌相,如果因为三言两语就轻信他人,这对于我们这个行业来说不太理智。”

说话间,男人转了转腕上的手表,字词间又多了几分慵懒随意,明明是严肃得不能再严肃的正经着装,可他硬是生出一股闲然。

“这世界上表里不一的人多得很,简律师日后还是多留一个心眼吧。”

他说得很慢很平静,自始至终,简清的目光都直直地望着他,微敛的眼睛里品不出任何情绪变化。

须臾,她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那纪检呢?”

正准备走的男人步伐一顿,仿佛没听清般侧目望了过来,只是不似方才的平易,眼底染上了点冷意。

简清毫不示弱地接受着那双眼睛的打量,底气十足,特意放慢语速又问了一遍。

“那纪检呢?”

表里不一,你是吗?

纪梵极淡地扯了下嘴角,四目相对后率先移开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