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心想,或是大限到了,生出了幻觉。
却见那道光从手指上蜿蜒漫开,缠上他手腕。
手腕像是被一只手抓住,猛地往上一拽,强大到不容他抗拒的力道把他拽起,身躯瞬间被水包围,一口水进了鼻子,呛得他差点闭过气去。
无心脑子越加混沌,忘川河由幽魂汇成,哪来的水?
长久沉浸在黑暗中的眼睛被强光刺得睁不开眼,胡乱抓了一把,摸到一截暖呼呼不知什么玩意的东西。
那东西很滑,一触就滑开了没能抓住,他连忙伸出另一只手也抓过去。
手被什么什么东西推开,接着头皮一痛,整个人被抓住头发提出水面。
他抹掉脸上的水,睁开眼睛,光晕在眼前化开,浮现出一双好看得不像话的桃花眼。
长着这样一双眼的人,无论男女,必然是万种风情的绝世美人。
无心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前已经是一片光明。
嗯……面前是个青年男子。
这人眯缝着那双桃花眼,冷汀汀地看着他,眼底无波无漾,看不出半点情绪。
这双眼睛有些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无心揉了揉有些涨痛的太阳穴,难道是老了,记性不好?
那人见他发愣,垂眼扫了他一眼,阴沉着脸,把他丢开。
无心重新跌进水里,扑腾起一串水花,搅乱水面缭绕的雾气,无心这才发现自己是在一个冒着热气的泉水池里,靠坐在池边的那人赤着上半身。
他身上当然也没有衣服。
那人手臂慵懒地搭在池沿上,露出水面的臂膀肌肉轮廓分明,却又不过份硕壮,十分漂亮,一双锁骨更是精致销魂。
再往下……嗯,水面倒映着岸上的绿树繁花,想看的反而什么也看不见。
无心默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看见的是什么。
人?是他多少年不曾见过的人,而且还是活着的人。
四周花影绰绰,无心在水里跺了跺脚,又伸手下去摸了摸,脚下地面是实的。
他这是从忘川河底出来,重见天日了?
无心有一瞬的恍惚。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男子低冷的嗓音把无心唤回了神,无心抬头就看见对方一只手搭在了池边的长剑上。
如果不好好回答,恐怕要被人一剑刺死在水里。
无心挠了挠头,脑子里的记忆破碎的不能拼凑,想了半天,也没从记忆中扒拉出自己是什么人,只勉强想起自己叫无心。
对方的耐心似乎不错,他思考的时候,也不催,但目光牢牢钉在他脸上一转不转,隔着雾气,都能看见对方眼底结着的冰,不回答肯定是过不去的。
“我叫无心,是被水流吸到这里来的,至于为什么会被吸过来,得问你家水池子。”
他话音一落,一道剑芒就刺了过来。
无心不想刚从忘川出来,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人捅个窟窿,连忙一个翻身,爬上岸,顺手抓起搁在岸上的衣服,裹在身上,也不管前面是什么地方,拔腿就跑。
“站住。”男子一声怒吼。
无心边跑边系着腰带:“衣服借用一下,改天还你。”
衣料贴着肌肤,丝滑幽凉,是上好的丝绸。
能穿这么好的人,不富即贵,这种人要脸,不会光着屁股乱窜。
果如其然,他都跑远了,那人还泡在水里,没追上来。
无心穿过园子,翻围墙出去,回头不见有人追来,才长吐了口气,扯着发带将一头乌黑长发在脑后随意束了个马尾,抖抖身上衣袍,嫌弃地‘啧’了一声。
衣服料子很好,衣领和袖口用乌丝绣着精致暗纹,却是他最不喜欢的黑色。
没走多远就是十分热闹的街道。
街上小商品琳琅满目,无心许久没见过人间的玩意,见过的没见过的,都觉得有趣,什么都想上手摸一摸。横竖没有要去的地方,索性随性瞎看瞎走,路过茶馆,有人八卦,也就顺带听了一耳朵。
当朝皇帝王允唯一的弟弟司徒陌循,相貌俊美到天上有地下无,即使是潘安在世也不及他万分之一。
这个司徒陌循顶着一张绝世容颜,却没做一个游手好闲的纨绔王爷。
十二岁就征战沙场,这一壁江山都是他打下来的,功高盖主,在百姓中的威望大过天皇老子。
年轻有为,天之娇子,可惜身染奇毒,看遍当代名医均是无解。
皇帝为了解胞弟的毒,不顾体统,连各种牛马邪神都用上了,那毒不减反增,逐渐向心脏蔓延。
就在无计可施之时,国师送上一偏方,说是用男子做载体来排毒,虽说解不了毒,却能减弱毒性,不至于毒发身亡。
国师送上偏方以后,司徒陌循的毒果然得到控制,全国哗然。
另外,还有一个版本说法,说司徒陌循不近男色,但又要男人做载体,于是不用男人,只用男尸。
这口味煞重了。
当朝皇帝姓王,皇帝的亲弟弟却姓司徒,这倒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