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临江小茶铺。
“曲乡梁家昨晚被灭门了,十几口人没有一个是齐整的,惨得很啊。”
“谁干的?”
“这就不知道了,听说没有人看见凶手,恐怕早跑了。”
“如此丧心病狂,管他怎么跑,天网恢恢,早晚被沉到忘川河底。”
“那不能,要十恶不赦到天地不容,才会被沉到忘川河底,这千百年来,也就沉了那一位。梁家十几条人命搁那位身上,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说起沉在忘川河底的那一位,众人瞬间变了脸色,再无人说话。
有年轻一辈不知情者好奇问道:“十几口人的碎尸案都不算事,那人到底干了什么,能被沉入忘川河底?”
茶水铺里静默无声,当年的事无人敢提,仿佛提了,沉在忘川河底的那位就会爬出忘川,找上门来。
茶水铺的伙计见气氛不对,道:“听说,梁家灭门案不是人干的……”
“这话怎么说?”
“刚才有衙门的官爷在这里歇脚,提了几句,我听了一耳朵,那事真邪门得很。”
“怎么邪门法?”
“据说今早衙门接到报案,赵捕头带人去到梁家,只堪堪从门缝里望了一眼,就当场变了脸色。也没进门,就留人在那边守着,不让任何人靠近,然后自己快马加鞭赶了回来,直接去了晋王府。”
众人一阵抽气,赵捕头是出了名的刺头,天不怕地不怕,他都没敢进门,还直接惊动了晋王府的那一位,这事就真的邪门了。
“那是什么干的?”
“这个,就不知道了。”
伙计虽然答不上来,但话题被成功转移,不再有人提起沉在忘川河底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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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川河底一片死寂,暗无天日。
无心不知道自己在无声无光的忘川河底沉了多久,只觉得岁月长久的无法计算。
他闲得无聊,信手拈了团从面前漂过的小魂,摄着小魂的记忆打发时间。
这缕小魂已经在忘川河漂了好些年,生前记忆大多已经变得模糊,只有一段格外清晰。
一个身材魁梧的壮年男子,伏在她身上,疯狂采撷,兴奋地一脸油光,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咽。
那人嘴里嘀嘀咕咕,大致意思是,没想到一个凡间女子,竟然能有如此精纯的精气,即便搁到上仙界,也是难得一见的好炉鼎。
女子的手筋脚筋都被挑断,痛得手脚抽搐,她身躯无法动弹,只是侧着脸,流泪看着榻前被人死死按着的少年。
生前被凌虐至死的事,无心看得太多,没兴趣再看下去,正想丢开小魂,视线落在少年身上,便定住了。
少年琵琶骨穿着玄铁链,浑身是伤,淌出的血染红了衣裳。
他瞪着红得噬血的眼,冲榻上男子声嘶力竭地叫喊:“放开她,畜牲放开她。”
少年的五官因愤怒扭曲,脸上全是血,看不出长相,但那怒火烧红的眼睛却格外……
无心想了想,没想出要怎么形容这双眼睛才合适,索性略过,反正少年此时的模样,让人看了便难不动容。
悲愤到极点的少年迸发出惊人的力气,撞开按着他的壮汉,冲向床榻,但手指堪堪碰到女子无力的手指,便被人抓住玄铁链,拽了回去,琵琶骨撕裂,痛得他一声闷哼,又被重新死死按回地上。
手腕粗的玄铁链一下又一下地抡在他背上,砸得他喷出一口鲜血,他痛得浑身发抖,却继续挣扎着想要扑向他的阿姐。
被无心拈着的这缕小魂生前被抓住的时候,就一心求死,身体的疼痛和被□□的怨恨都能化成死灰,激不起她更多情绪,但面前的少年那一身伤,那被贯穿的琵琶骨,那一声声嘶声厉喊,却让她心如刀割。
无心从不与怨魂共情,都能感觉到她撕心裂肺的痛。
那是亲弟弟,她一手带大的亲弟弟。
她的阿循那么好的功夫,即便在千军万马中,也未必能被抓住,可是……他为了她就这样任人宰割,折磨得不成人样。
她的阿循不应该这样。
壮年男子榨取完最后的精气,一脸魇足地起身,抓起少年,把他往榻上一丢:“想活命,就喂饱她。”
无心‘咦’了一声。
这个叫阿循的少年,居然是难得一见的纯阳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