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姝取下戴于颈上的平安锁,平安锁上满是污渍,已经不复原来的光鲜。
谢安倒没有嫌什么,取了过来,双手灵巧地一落一合,平安锁便开了,锁眼处有一个空间专门留出来放一些吉利话,开不了锁倒也看不出什么蹊跷来。
谢安仍然记得在谢姝五周岁生辰,放进锁孔的是他亲自写的——
东风识芙蓉,皎皎不依人。
他还记得父亲敲着他的脑袋,说这句诗不好,没有规矩。
他逗弄着妹妹,头一回顶了父亲一句,“不用规矩,这句诗与我家妹妹相称就好。”
虽已过经年,世事皆非,连那纸张都已泛了黄,字迹模糊,但谢安却依然能认出这是他写的那张。
一向稳重自持的谢安头一次在外红了眼眶,声音有些哽咽,“小姝儿,这些年去了哪里?怎么不早点归家。”
话落,谢安自责地敲了敲脑袋,“是哥哥忘了,你那时才五岁,怎么记得这些。”
谢姝瞧着着传闻中芝兰玉树、不染尘物的谢安一会儿喜一会儿哀的,觉得有点好笑。
谢安手中的折扇开了几何,谢姝没有细数,只是觉着马车没动,有些惊疑地盯着眼前悲喜皆有的谢安。
最终,他道:“我会好好照顾你的,让你这些年受的苦都补偿回来。”
说罢,他似想起了什么似的,“倒是忘了今日只带了一个小厮,他一走倒没人驾马了。”
他的手骨节分明,一向只舞文弄墨的指尖都带着淡淡的墨香,轻轻抚了抚她的头顶。
“我便亲自驾马,接小姝儿回家,这样可好?”
他笑吟吟地看向谢姝,美人一笑,流光溢彩,车厢内再精致的摆设也只成了背景。她淡定回望,回了一个“好”字。
谢安倒是像得了什么恩典似的,朗声笑了几声,一撩衣袍坐到了驾马处。
君子理应精于六艺,他六艺皆精,驾车自不在话下。
长安街上,人头攒动,比往常热闹了几倍,都为了看那谢家郎。
谢安驾着马车,满面笑容,倒平白有了几分人间气。谢姝听着车外时不时的喧闹,也没有大惊小怪。
谢家公子名动京城,每次出行街上人群便少不了,所以他每每只带一个小厮抄着小道去各家赴宴,很少露面。
街上妇人少女们纷纷掷花于车上,喧闹异常,红的花、紫的花落满了一地,寻常的市井街坊倒像是成了一片花海。
车上的谢安一袭月白色的锦袍,半束着发,一张宛如谪仙的脸上只是笑。
花海开路,春日的风吹来都带进了几分暖暖的花香。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口吟道:
青门柳枝软无力,东风识得芙蓉面。
人间无数,不及有姝一人。
说完,便又笑了几声。
今日似乎不同于往日,但无论怎样也阻挡不了街上少妇少女的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