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晴了没几日,又淅淅沥沥地下起雨,雨点落在窗牖上发出声声脆响,林琬正在屋子里忙活画新的式样图。
兰薰推门进来,端上刚泡好的白茶,她走到林琬身后看到纸上的花样,不由得赞道:“姑娘画得真好!”
她由衷地觉得自打来到东河县后,姑娘好像与以前不大一样了。
她年长林琬两岁,自小懂事得早,家里养不起那么多孩子就将她卖作婢女。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姑娘时,姑娘因为三郎君抢走她的番鼓儿哭得鼻头红红的。这些年她把姑娘当做妹妹一般悉心照顾,似是弹指一挥间,姑娘就长大了也变得沉稳了许多。
“你待会把这些拿给梅娘。”林琬画完最后一笔,起身伸了个懒腰,顺便询问了几句铺子的情况。
转而又关心了下江彦昭的功课,“江彦昭怎么样?今日可有按时学习?”
兰薰想了想,“他做好该做的活后,便一直在看书不曾偷懒,只是始终拉着脸,也不知是谁惹恼了他。”
心情不好吗?林琬敛眉。
兰薰:“姑娘,我得去准备晚膳了,茶水您记着喝。”
她“嗯”了声,有些担心江彦昭,想着寻个由头问问他是不是又遇到了什么难处。
林琬撑伞往储物间走去,见他站在屋檐下看书,长身似青山巍巍,繁密的雨点从屋顶滑落,打着滚儿溅起圈圈波纹,衬得他的背影水汽蒙蒙的。
“怎么不进屋?”她收起伞问。
江彦昭闻声转过来,疏离的目光扫过她绣鞋上沾带的泥水,闷声道:“外面亮些。”
林琬看向昏暗阴沉的天色,这雨断断续续地下了大半天,难不成他为了节省烛灯一直站在外面?秀眉深深地皱了起来,眼前的少年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衣衫,肤如冷雪,眉如墨画,她默了默,沉着嗓子说:“进来歇歇吧。”
她点起灯,桌案上收拾得整整齐齐,先前的罚写他已练完了,林琬翻开字帖惊讶地发现他竟然学了大半,看来得尽快帮他物色合适的教书先生了。
“以后雨天读书的时候你尽管点灯,站在外面怎么学得好,不要在意别的,那些比起你读书都不重要。”她有心让江彦昭休息一会,“你陪我玩会叶子牌。”
江彦昭道:“我不会。”
林琬从衣袖里掏出带来的叶子牌,眨了眨眼,“很简单的,我来教你。”
叶子牌是她最喜爱的游戏,林琬的牌技在汴京闺秀中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平时大家聚在一起玩都会设个彩头,一般是珠钗胭脂之类的小玩意,可她想通过游戏多了解他一点。
简要说过规则玩法后,她心虚地摸着鼻子道:“这样吧,待会谁输了就必须跟对方说一个自己的秘密。”
毕竟江彦昭是初学者,她怕他觉得不公平心有抵触,试探道:“我们接下来先试玩几局,等你熟悉了……”
“不必。”江彦昭道。
他的胜负心还是一如往昔啊。
林琬笑了笑。果然,第一局她轻轻松松地赢了。
“你说吧。”林琬洗牌时喜笑颜开。
江彦昭凝神思索了片刻不知该说什么,“我没什么秘密,你若想知道什么直接问。”
想不到他这么爽快,林琬忙问出心中所想:“你为什么心情不好是不是最近有什么困难?”
“没有不好。”江彦昭回道。
听他轻描淡写地应付过去,林琬努了努嘴。
第二局,他又输了。
“你有喜欢的人吗?”林琬觑着他的眼色,小心翼翼地问。
“我妹妹。”
“没有了吗?我说的不是那种喜欢!”林琬追问。她知道江彦昭有个失踪多年的妹妹,前世他一直在托人四处寻找。
“没有。”江彦昭听明白她话里隐含的意思,眸光幽深地望了她一眼。
林琬内心复杂,既欣慰又失落,看来他年少时并没有什么情深难忘的白月光,可是他也不喜欢她啊。
自第三局开始林琬的小算盘便落空了,江彦昭熟悉规则后她没有再赢过。
快把陈年窘事倒空了。
“我第一次来癸水的时候。”林琬没料到他学习能力这么强,最后反倒自作聪明地坑了自己,她搜肠刮肚实在没的说了,顿了下又问:“癸水是什么你知道么?”
江彦昭面上不自然地点头,她接着说:“当时我看到那么多血流出来,以为自己病入膏肓快要死了,不敢跟爹娘说,也不敢告诉哥哥姐姐,生怕他们伤心。我怀着必死的心给全家人留了遗书,然后想离家出走,结果还没走出大门,厨娘看到我衣裳上的血渍,便跟我说了癸水的事。我写的那些遗书后来被三哥笑话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