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彦昭背她进到不远处的山洞,洞口狭窄,里面四处都是生得奇形怪状的石头,“就在这坐会。”
冷风吹过山壁,携带湿寒的水汽,林琬穿的单薄,她曲起腿用手环住身子直哆嗦,小臂上起了层密密的鸡皮疙瘩。
雨水从山壁的凹缝间落下,滴滴答答响个没完,林琬仰头望着月亮,肚子不合时宜地发出咕咕声。她忙摁压住腹部,奈何五脏庙不听使唤越叫越欢。早上随便喝了碗水饭到现在滴水未沾,她早就饿了。
察觉到江彦昭的视线,林琬捂着肚子缩了缩脚,面浮浅晕,心道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借着月色,他看到葱绿色裙角边有零星的血迹。
“外面好像有什么声音。”林琬突然道,耳边传来的沙沙声暂时缓解了她的尴尬。
“我去看看。”入夜之后山里常有猛兽出没,江彦昭起身出去张望了一眼,冷漠地说,“是只趴儿狗。”
耳畔的声音愈发悲戚,林琬心想小狗定是受了伤,就像刚刚被困捕兽夹的自己一样特别无助,可江彦昭却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她温声开口:“你能救救它么?”
江彦昭沉默半晌,垂下眼睫,语带讥诮:“救人救上瘾了?连条狗也不放过?”
林琬被噎的说不出话,强撑身子站起来,看她的架势,大有你不去我去的意思。江彦昭似是有些恼火,声音上扬:“是生是死,都是它的命!”
语罢他眼底的戾气慢慢褪去,不知为何没控制住与一只趴儿狗置气。
林琬弓起腰背脚踝疼得要命,她受不住闷哼出声,江彦昭偏过脸,挑眉冷嘲道:“自身难保还要多管闲事。”
她回道:“我不会放任它不管的。”
江彦昭眸中结了层寒霜,转身走出去,没一会便拎着一只通体雪白的趴儿狗扔到她手上,“雨小了,走吧。”
他往前一步蹲下身,林琬安抚好受伤的小狗,轻轻把它放在箩筐里,勾了勾唇角趴到他背上。他身上很冷,贴着他,她依然觉得温暖。
虽然看上去凶巴巴的不好接近,但他骨子里还是她过去熟知的那个温和宽厚的江彦昭。
很久没与他这么亲近了,林琬靠近了些蹭他的脖子,在耳边唤他的名字,“江彦昭。”
她灼热的呼吸喷在颈边,带着微微的湿意,江彦昭脚步一滞,喉咙里含混地应了声,似是在等待她的后文。
林琬却没继续说话,歪头偎在他颈侧,发丝蹭在他脖子上,酥酥痒痒的像撩人的猫儿,也不知过了多久,江彦昭听她细声呢喃了一句,“你是不是很厌恶我?”
尾音糯糯的,夹杂几声沮丧的叹息,似有说不完道不尽的委屈。
江彦昭指尖轻颤,掩饰住情绪,林琬脑袋里昏昏沉沉,以为他没听见,反而打开话匣小声絮叨起来:“可你要是厌恶我不想见我的话,为什么还上山找我?这么大的雨,你都淋湿了,出来的时候不知道拿伞么,真笨,还有你觉得我沉不沉啊?要是沉的话回去……”
林琬啰啰嗦嗦说了一路,江彦昭敛眉听着,直到背上再没声音偏头看去,她已闭目睡着了。少女的睡颜毫无防备,眉如远山含黛,睫毛纤长卷翘,唇边还留着浅浅的笑意,大约是做了个美梦。
你是不是很厌恶我?
回想她的话,他本应毫不犹豫地说是的,可此刻他却抑制不住地希望她不要欺骗他。
他从不相信世间会有尽善尽美的人存在。
初识她时,他痛恨老天不公,凭什么所有的美好她唾手可得,美好到让他忍不住猜疑。他瞧不起她,以为她与那些表面光鲜的贵人一样,是看他可怜,自作聪明地施舍他,可她并没有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
他接受她的雇佣,不过是想利用她改善当下不妙的处境,那时对着她自以为是的嘴脸他只觉得可笑,他想撕开她虚伪的真面目。
“……阿昭。”林琬环住他的脖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不自觉地呓语道。
江彦昭顿住脚步,心跳莫名地加快,他不敢再轻信任何人,过去的每一回信任都将他推入荆棘丛生的悬崖,摔得头破血流。
皎洁清冽的月光照拂在少女的脸上,呼呼风声里混着她炽烈的鼻息,耳边烫烫的,心亦是。荒唐之下,他陡然醒悟早已身处悬崖峭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