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得了消息,紧赶到河岸边,在熙攘的河道,喧阗的人流中,几眼便寻到了他要找的那个。
他看着她坐在一个陌生的青衫男子身边,看着她和那男子贴近密语,看着她十分自然的任由青衫男子揽着她的肩,拥着她进了船舱内。
那青衫人进舱前,特意转头看了他一眼,平淡的目光却流露着明显的警告意味。
他在出宫赶来的路上,受到伏击,因着昨夜的伤势,打斗中他动作略有迟缓,又被飞来的暗器再一次重创,鲜血洇红了一大片玄衣,他只得披了薄披风在外遮挡。
他一点都不怀疑,那些伏击他们的人手是她虞扶苏身边的这个男人安排的。
或许,这个男人的人手远不止那一波,或许还有第二批、第三批,埋伏在这岸边或某一处,等待着窥准时机对他们出手。
“主子,船开了,还追吗?”着便服的血卫着急请示。
帝王亲眼看着眼中那艘船只越摇越远,本该心急恼愤的他神色却平静的诡异,仔细再看,又诡异的骇人。
“不要追。”
“墨冰,你带两个人去下段截,不管截不截得住,快回来复命。”
“其余人,”他冷声道,“回宫。”
帝王拖着伤体回的毓庆殿,回来后却不召人清洗包扎伤口,而是坐在平日处理政务的御案之后,敛眸无声,一动不动,沉默的如一尊雕像。
直到墨冰回来请罪,道没截下娘娘。
帝王终于抬了眼,从御座慢慢起身,唇角咧动,似乎是个满不在意的笑,只是笑意不闻,而那漆黑眼眸中,分明早已搅翻惊涛骇浪。
“去告诉魏东临,宣工部侍郎过来。”
工部侍郎听魏东临私下叮嘱,知道陛下此刻心情极度糟糕,他接到宣召,下了车,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往毓庆殿赶,生怕耽搁一分一秒,君王震怒之下,他跟着遭殃。
入毓庆殿跪拜帝王,帝王正手握毫笔,在纸上写着什么,闻言睬都没睬他一眼。
工部侍郎察觉这殿中的阴沉气压,苦笑着恭敬跪好,静听示下。
帝王终于搁了笔,等纸上墨迹半干,把那张纸甩到了工部侍郎脸上。
工部侍郎从脸上撕下纸张,见白纸上用行楷书着“九洲瑶台”四个行云流水的大字。
且墨迹几乎力透纸张,足见用劲之猛。
“陛下,这是……?”工部侍郎有些不解。
帝王沉沉瞥他一眼,“朕要造一座宫殿,要华丽精巧,要建在湖光山色,与人隔绝的地方,并且,不要留什么出去的路……”
工部侍郎听的一怔一怔的。
却听帝王又道:“构画图纸,朕只给你两天时间,筑造九洲瑶台,朕给你四个月,到时候朕若看不到朕要的,便唯你是问。”
工部侍郎抹着一把汗,“这…陛下,这未免有些太赶……”
“嗯?办不到?那朕要你有何用?”帝王极不耐烦的哼了一声,看向他的眼神已如看个没用的死物一般。
“臣遵旨!臣遵旨!”工部侍郎大约感受到了头顶的肃杀之气,忙抖着身子改口。
帝王这才冷眸一转,道:“出去。”
工部侍郎暗哭倒霉,拜了帝王,逃也似的出了毓庆殿。
身上血腥弥漫,自己都闻得见,帝王眼中光影晦暗,咬着几无血色的唇,修长五指狠狠按上身上伤处,又有朱红液体不断流出,一遍又一遍浸红贴身绸衣。
帝王疼得几乎到了嘶声吸气的地步,而面上却闪过自嘲和快意以及一种疯狂难辨之意。
当他看到虞扶苏身边男人的那一刻,她几乎信了虞婉的邪。
他信了虞婉说的虞扶苏早有心仪之人,他信了是他嬴逸归不配。
船上那一男一女两道身影,皆仿佛来自遥遥云端,任何人看了都要自惭形秽,他们,形如天生一对璧人仙侣,天然相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