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嫽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
她费力地撑着床榻坐起来,脑袋仍有些晕乎乎的。
“姐姐醒了?”容渊坐在榻边的矮凳上,见她醒了,便端了解酒汤递到她面前,“先喝碗解酒汤吧。”
听到解酒汤三个字,苏嫽脑袋里模糊的记忆一下子清晰了起来。她想起自己在花园里喝了容渊送来的酒,便醉成了这般模样。
在此之前,她可从未喝醉过。
苏嫽仔细回忆着那酒的味道,不由得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她兴致勃勃地拉住容渊的袖子,眼睛亮晶晶的:“阿渊,我还想再喝一杯。”
容渊勾起唇角,好心提醒道:“姐姐方才可只抿了一口,便醉成了这个样子。”
“我……”苏嫽有些羞恼地瞪了他一眼,“你就让我再尝一点嘛!说起来,我还从来没有喝过这种口味的酒呢。”
容渊默了一瞬,才说:“不是我不给姐姐喝。是此酒太烈,多饮伤身。若姐姐实在想喝,需得隔三日方可再饮。”
再者,琼露难得,他身上也就只有一小瓶,还是逃出边关那晚匆忙中从容越的营帐里带出来的。
想起容越,容渊不免有些分神。苏嫽见他发怔,便又用力扯了下他的衣袖,小声商量:“那你要答应我,三日后再调酒给我喝,好不好?”
容渊停顿半晌,像是故意在吊她胃口似的,过了许久,才慢慢扯出一个乖顺的笑:“自然可以。不过作为交换,姐姐也要答应我一件事才行。”
“什么事?”
“以后姐姐出府,都要带着阿渊。”他眨了眨明澈的眸子,神色天真又纯稚,“总在府里待着好生无趣,我也想跟着姐姐到外头去转一转。好不好?”
苏嫽想了想,觉得这也不算是什么难事,便爽快地答应了:“好。”
“多谢姐姐。”
容渊唇角压着笑,将手中的碗又往前递了递,柔声说:“姐姐喝完解酒汤,再多睡一会儿吧。不然一下午都会没精神的。”
苏嫽也觉得头仍有些痛,便点了点头。她接过碗,皱着眉将解酒汤喝完,将碗搁到一旁的矮桌上。
容渊替她把碗收了,又帮她将帘帐放下来。苏嫽侧身躺着,一截白花花的手臂从绣着海棠迎春的锦被下探出来,软软地搭在榻沿上。淡青色的软纱覆在上头,拂着她腕上的银丝绞花细镯。
容渊站在榻边,盯着那截纤细的腕子,喉咙有些发干。他往后退了几步,静静等着,直到帘帐里传来苏嫽睡熟时均匀的呼吸声,他才抿了下干涩的唇.瓣,哑声道了句:“姐姐好眠。”
*
临近傍晚,日光渐微。窗外渐渐起了风,不多时竟落了雨。
雨声淅淅沥沥,一滴一滴敲打在房檐。苏嫽迷迷糊糊睁开眼,伸手拨开帘帐,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月枝听见动静,连忙从里屋快步跑了过来。
“小姐醒了?”她一边将苏嫽从榻上扶下来一边说,“方才老爷派人来传话,说外头下着雨,让小姐晚上在自己房中用膳,不必去正厅了。”
“知道了。”苏嫽漫不经心地应着,弯腰穿上鞋子,走到窗子边上看着外面的雨。
京城已许久不曾落雨。今日这雨却下的不紧不慢,缠绵辗转,就连砸在石地上的响儿都是温温柔柔的。
苏嫽将窗子又推开了些,呼吸着湿润沁凉的空气。凉意使她清醒了不少,酒劲也散了个干干净净。
身子舒缓下来,苏嫽这才想起她中午还没有吃东西,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睡了大半个下午。她拿起桌上的凉茶凑合着喝了一口,侧过身子去喊月枝:“月枝,我有些饿了,你帮我拿些点心来吧。”
“是。”月枝应着,正要出去,外头却有人叩响了门。
“嫽儿,是我。”季筠声欢快的声音夹杂着清脆的叩门声从门外传来。
月枝听出是季筠声的声音,便上前开了门,笑着将她迎进屋里:“外头下着雨呢,季姑娘怎么过来了。”
季筠声将手里的伞收起来放在门口,笑着说:“我见你们院子里头没人,就自个儿进来了。”
她进门便上前拉住苏嫽的手腕,快活地说:“难得下了雨,不如我们去水芸池赏荷如何?”
水芸池是京城有名的荷花池,据说那里的荷花景乃天下一绝,尤其下雨时观赏,更是别有一番韵味。听闻早年间先帝在时,便最爱在雨天去水芸池饮酒赏荷,还曾亲自题写匾额,悬于池心的亭子上。
苏嫽也曾去过水芸池几次,不过都是在天晴的时候去的,看到的景致虽好,却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听季筠声这么一说,她也有了几分心动,便爽快地点了点头:“好。”
她转身去床尾的架子上拿了伞,与季筠声一同出了卧房。路过偏房时,苏嫽的脚步忽然慢了下来。她的视线落在那扇半掩着的镂花窗上,缓缓停住了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