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刹那间无话可对,愣在当场。
只见司明玉忙不迭接稳茶盏,一张脸既无奈且无辜,像黄连一样苦,“爹,不是我……他……”
话未说完,又被老郎君一眼瞪过来,“什么时候又添了推脱怕事的毛病?”
“……”
到这会儿,向晚才从惊愕中略略回过神来,看了一眼苦不堪言的司明玉,连忙开口救她:“父亲息怒,此事实在不是妻主的过错。是小婿不听劝,坚持要敬茶,让父亲见笑了。”
听他这一句,老郎君脸上的神色才稍作缓和。
“你不用怕。”他露了几分笑意,“好端端的男儿家,嫁给我这个不成器的女儿,实是委屈了你。你放心,我没有当过公公,也不喜欢拿出公爹的派头折腾人。”
说着,还要瞥一眼司明玉,“往后她要是欺负了你,或是不着调犯混账,你尽管来找我做主。”
向晚愣了片刻,赶紧称谢,心里却极哭笑不得。
从前总听说,先晋王去得早,鳏夫孱弱,无力管教女儿,才让小王女长成了这副混世魔王的样子,怎么如今瞧着,却是与传言大不相符。
他这位公公,晋王府的老郎君,竟像是道高一丈的模样,把司明玉治得服服帖帖的。
“爹,”司明玉软骨头似的,往一旁椅子上一倒,仰天长叹,“没有这样冤枉人的,您不能有了女婿就不认闺女啊。”
向晚没忍住,“扑哧”一声,竟笑了出来。
老郎君亦笑,轻叱道:“没个正形,像什么样子。起来,我且问你,后日是不是该陪你夫郎回母家了?”
司明玉老实点头。
三日回门,是古来的规矩。
“我听说,金平侯家的另一个儿子,嫁给林家了?同一天成的亲,同一天回门?”
“是。”
老郎君嗤之以鼻:“一看就是你办出来的事情。”
在他似笑非笑的眼神底下,向晚无处插话,一时竟也分不出来,他究竟是批评还是赞成。
司明玉到了父亲面前,就像猴王见了菩萨,平日的吊儿郎当都收敛了许多,点头哈腰,赔着笑脸:“是,爹您不知道,当时……”
“行了,我不用知道这个。”老郎君悠然一摆手,“你只记着一点,两兄弟同日回门,好好给你自己的夫郎长脸,不许让他受了委屈。”
“这是自然,爹您放一百个心。”
“嗯,那你们去歇着吧,我也乏了。”
短短片刻,连午饭也没留,向晚觉得自己稀里糊涂地就被打发出了院子。走在回房的路上,他心里仍有些惴惴。
从表面上看来,这位公公对他似乎很是照拂,但若论性子,又着实是与众不同了一些,他从前学的那些侍奉公婆的规矩,好像半点也用不上。
司明玉看他神色不安,笑了一声,竟然伸手牵住了他的手,“想什么呢?”
她的手很暖,向晚像是被烫着了一样,本能地往后一缩,手却被她牢牢握住,没有让他挣脱。
“躲什么?”司明玉挑眉,带着显而易见的坏水,“都是我的人了,还怕羞?”
她不说倒罢,这话一出,向晚的脸猛然一下红到了耳根。
他仓皇回头,看了看后面跟着的侍人,压低声音,像是含着几分警告似的:“你别胡说!”
司明玉一耸肩,“难道不是?”
在她这副无赖模样面前,向晚的脸色就更红了,气呼呼地瞪着她,眼睛里含着水光,像是什么勉强对峙的小兽,强撑着气势,底气却不太足。
的确,出嫁从妻,他此生就算是与司明玉捆上了,哪怕她在新婚之夜就去了青楼,半点不曾碰过他,不,哪怕她一辈子都不碰他半根手指头,他也是她的人了,不论说去何处都是这个道理。
只是他自己听着,仍是止不住耳热眼跳,心里异样得像有小爪子在挠。
正经人家哪有这样说话的?
“光天化日的,后面还有旁人,你不许口无遮拦。”他埋头走路,声音极小,“要不然,要不然我……”
狠话放到一半,却把自己给噎住了。
仿佛他也并不能把司明玉怎样,最多像扭捏的小儿郎一样,说一句“我再不理你了”,但司明玉会在意吗?好像也未必。
不料司明玉却忽然停了脚步,哈哈大笑。
他盯着她,有些许气恼。怎么,看他吃瘪,就这样高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