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桐这一趟走得倒快,片刻就回来了,脸色松快,“原是安国府的轿子也到门前了,二小姐正在背那边新郎君出门呢,咱们这头,怕是还得再等一会儿。”
奚伯伯看了看一旁向晚,一时倒也没有再多言。
只是随着天色渐暗,眼看黄昏时候就要过去了,终究是按捺不住,道了一句“老奴前去瞧瞧”,便径自往外寻去。
一路过去,问遇见的侍人家婢,都道只见二小姐背着新郎出去,不见回来,直找到大门前,才在一片热闹中找见向翎。
半大少女丫角上扎着红绸,一派喜气,被围在安国府的花轿边,竟像是在与前来迎亲的林馨对饮。
奚伯伯瞧见时,她刚刚饮尽一杯,稚声稚气,作揖告饶:“不成了,小妹酒量浅,若是再喝怕要误事了。”
林馨并不像是想为难她的模样,十分和气:“大喜的日子,意头到了就好,不必勉强。”
身旁许氏却不答应,一边示意侍人再倒酒奉上,一边道:“你是母家妹妹,今日送你哥哥出嫁,往后再见的日子可是屈指可数了。头一回见你嫂嫂,还不多敬几杯,替他二人添添喜气。”
向翎不敢违她的意思,尽管笑容透着无措,却也听话地伸手又去接酒杯。
奚伯伯也顾不得许多,赶忙上前告罪:“二小姐,咱们迟些再喝吧,那头还等着您接呢。”
林馨亦道:“今日事多,小妹去忙便好,不必管我。”
许氏却眉目一挑,虽脸上笑容不落,却平添了几分凉意,“今日一门之中,要抬出两台花轿,的确是忙了一些,但俗话说得好,事要一件一件做,要有条理,方能不忙中出错。”
“大郎君……”
“虽说是同日出嫁,终归还是得有先后。不论是谁先出的门,都得等眼前的先送嫁完毕了,才好回去接另一个。这不是我偏袒自己亲生的阿宁,若是先出门的是向晚,我也是这一番话。”
许氏说着,似乎按捺不住心底得意,还要转头朝着晋王府的迎亲队伍:“小王女是明事理的,想必也不会有异议,是不是?”
奚伯伯瞧着他的模样,暗自捏了一把汗,低下头不敢多言。
那边司明玉领着迎亲队伍,在侯府门前也站了不少时候了,只静静地等在一旁,不来与林馨这边吹吹打打的凑热闹。
她原是等得困倦,倚在高头大马边上,悄咪咪地打盹儿,只是碍于毕竟是当新娘子,不好做得太懒散过分。
听许氏这样一讲,倒忽然来了精神,伸了个懒腰,身板一下就立正了,点了点头:“不错,岳父所言甚是。”
许氏喜上眉梢,分外得意。
这些日子来,他也不单是心里怄气,私底下也在做计较。今日他早已计划好了,早早将向翎拉在身边,不论两府的花轿谁先谁迟,都必得让向翎先背着他的阿宁出门。
向翎是庶出,对他这个嫡父既敬又怕,断不敢不听从的。
只要阿宁上了花轿,便大可以再闹闹喜,至于那向晚是不是拖到天黑才出门,又与他何干?
这小王女上回来提亲的时候,在他面前摆了好大的威风,却终究是年纪轻,阅历浅,不知道他这个当主父的,有的是替自己儿子撑场面的办法。
他正洋洋自得,就听那边司明玉问:“岳父,我于出嫁的规矩上,实在不大懂得。听闻这新郎君上花轿,得是双脚不能沾地,咱们府上大姐不在,只有小妹一个女眷,因而才有些忙不过来,可是如此?”
“不错,”许氏笑容可掬,“只能劳烦小王女,再等上一等。”
这一番话过,一旁的林馨已经为难得很,满脸赔着小心。因着向晚曾说与她做媵侍这一层关系,今日此来迎亲,原本就极是尴尬,她既不好顶撞了许氏,又唯恐惹了小王女生气。
司明玉闻言,却毫不见愠色,反而喜笑颜开的:“都是一家人了,岳父如何与我这样客气。”
说着,竟是抬步就往大门里走。
“小王女!”许氏疾呼,“你这是要做什么?”
“做什么?”司明玉一只脚都跨过了门槛,硬生生停下脚步,回头一笑,“礼法只说,新郎君上花轿时脚不能沾地,却也没说非得是自家姊妹背出来才作数。既是家里人少,小妹忙不过来,依我看也不必非要小妹辛苦。”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郎君,我亲自去接,岂不妙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