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许氏头一个惊叫出声,几乎就要按捺不住,一句“岂有此理”已经冲到了嘴边。
天底下办婚事,平民百姓或有一家之内同日嫁娶一事,多是为了节省些花销,美其名曰,也是为了热闹,但在世家贵族之间,却是能错则错开,互相不要撞了日子。
道理也很简单,婚嫁乃是一生一次的头等大事,都愿自家儿女是当天顶顶风光的。
吉日多的是,姊妹兄弟之间,大可不必相互抢去风头。
可这小王女,却偏要反其道而行之,放着那样多的好日子不挑,偏偏要与阿宁选在同一日,这显然是有意为之了。
这打的是哪一门子算盘?
见他要作色,一旁的金平侯唯恐他闯出祸事,也顾不得遮掩了,连忙以手轻叩了几下椅子扶手,又干咳几声,极尽提醒之能事。
许氏虽十分不忿,终究顾及着对面身份,只能勉强忍下,脸色却黑得难看。
“小王女,您看……”金平侯赔着笑,揣度着分寸,“老朽知道,您属意犬子,这份心意咱们全府上下已是受宠若惊了。只是,这日子上,倒也不一定要这样赶。”
司明玉坐在上首,微微笑着:“哦,岳母这样看?”
“是,今日离下月初八,连一个月的时候都不到了。这操办喜事,也得费不少功夫,若是赶得紧了,只怕贵府上也辛苦。”金平侯擦着额角的汗,“依老朽拙见,不如将日子定得迟一些,也好准备得更充足。”
司明玉缓缓点着头,若有所思,整间厅里的人大气也不敢出,全盯着她。
“如此说来,倒当真是为我着想。”
“是,是。”
“这样啊,”司明玉眯着眼笑,少女的脸庞格外饱满烂漫,“没事,我不在乎。”
“……”
眼看着金平侯夫妇双双面容僵硬,她像是全然不曾觉出来一样,语气轻快,诚恳又真挚:“我听闻,侯府两位公子出嫁,原就是打算同一日操办的。如此,许多事情都不必费第二趟人力物力,二老年纪也大了,正好省些工夫,少费些心神,我觉得甚好。至于王府那边……”
她笑容满面:“王府人力财力俱足,我父亲也说了,既然我心意已决,就全力替我操持婚事,一个月的时间,想必不在话下。”
她一番话过,落落大方,又对侯府体恤十足,任凭谁来也挑不出半点毛病,直噎得金平侯夫妇瞠目结舌,却也拿不出话来应对。
许氏手里紧紧攥着绢子,急喘着气,眼眶都憋红了。
这说的叫什么话?这能一样吗?
他原先是筹谋着,让阿宁与向晚同日出嫁不假,可那是因为,他要让向晚给自己亲生的宝贝当媵侍,囫囵塞进林馨的偏房里去的。
这样低微又尴尬的出身,本就是他那个不争气的妻主一夜风流惹下的孽债,这些年里没有一天不在碍他的眼。这样的小蹄子,哪配得上让他费心说亲,操办婚事,更别提还要从侯府带走好大一笔嫁妆?
而给人做偏房,就省事得多了,连他自己都是阿宁嫁妆里的一部分,就更没有理由从侯府带走财产。
大喜之日,他的阿宁风风光光,凤冠霞帔,被八抬大轿迎进安国府里,而这碍眼的向晚,只须青衣小轿,静悄悄地侧门出入。不必拜堂,也没有洞房,身为媵侍,命数是与正夫捆在一块儿的,婚后自当老老实实地伺候阿宁,与此同时,安国府还得念着侯府送了一个庶出儿子做媵侍的情。
许氏翻来覆去,怎么想都觉得自己这一招实在是妙棋。
只是千算万算,也不曾想到,半途里竟然杀出个小王女来。
她执意同日成亲,这还成什么了?安国府是有多大的能耐,还敢越过晋王府一头去?
如此一来,当天的仪仗排场,必得处处风头都让晋王府占去了,他的阿宁,在男子一生头等的大事上,竟要平白受这样的委屈!
许氏气得几乎要当场落泪,听着身旁金平侯讷讷附和,越发恨得牙痒,手忍不住就从袖子里垂下去,掐住她大腿用力一拧。
“嘶……!”金平侯躲无可躲,偏在人前,又不好露出马脚来,龇牙咧嘴,苦不堪言,神色显得十分滑稽。
“金平侯这是怎么了?”司明玉坐在前边,像是好奇又关切。
金平侯是有苦说不出,只能强撑着笑脸:“无事,无事,全凭小王女安排。”
司明玉点头笑笑,很满意的模样,甚至站起身来,展开双臂伸了个懒腰,“对了,小媳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小王女请讲。”金平侯十分镇定。
经过了方才那一出,哪怕泰山崩于前,她深信自己的眼皮都不会跳一下。
司明玉倒也很单刀直入:“我想见一见阿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