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池砚微怔。
“你来了凤鸣,拜了师,有了朋友,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我觉得,是不是应该告知父母一声,让他们在天之灵可以安心。”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琢磨这个事,恰好你过生辰,我觉得这是个好时机。”
姜羽韶小心翼翼地组织语言,边说边观察小孩的神色,生怕触及对方的伤心事。
谢池砚心中震动,他没想到对方会为他想的如此周全。
“好。”
良久,他回了一个字,声音沙哑的厉害,像是在压抑什么情绪。
……
浔阳不似琅琊那么富庶繁华,整体呈现一种朴素的风貌。
谢池砚九岁被卖,十四岁回来,算来离开家乡已经五年了。
浔阳郡,元宁府,石津县,莲荷村。这是他家的具体地址,这么多年,从未忘记。
两人没有从村口入村,而是直接施法来到了谢池砚记忆中父母的坟地。
一座低矮的小土堆,上面杂草横生,荒凉无比,一看就是没人管的。
按理说,谁继承了死者的财产,就有义务拜祭维护,但就他那叔父和婶娘的德行,怎么会顾忌这些。
谢池砚脸上满是嘲讽。
姜羽韶没有说话,直接上手去清理坟上的枯枝败叶和杂草。
经过多年的时间,这些杂草已经将此处当做了自己的地盘,一个个的,十分霸道的将根扎在深处。
她没有动用分毫灵力,就用自己的手去清理,显得很艰难。
谢池砚缓过神来,也上前一起。
两个人沉默着动作。两刻钟后,终于将坟茔整理的像样。
姜羽韶起身,将提前准备好的祭拜物品拿出来。
双手持香,拜了三拜。
“伯父,伯母,阿砚现在不是孤身一人了,他有师尊,师姐和众多同门,您二位请放心,只要有我在一日,定护他此生平安喜乐、无忧无惧。”
说完之后,她将香插在香炉里,就远远地躲开,将空间留给小孩。
谢池砚跪在地上,看着眼前的坟堆,眼眶发红。
“阿爹,阿娘,池砚来看你们了。”
他已经不记得爹娘的样子了。但他知道,他的爹娘很爱他。
有爹娘在的时候,他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
“原谅不孝子,这么多年没有祭拜,让你们死后居所荒凉至此。”
谢池砚一边说着一边磕了三个头,没有留力,声音大的吓人。
最后一次,他的背脊塌下,额头触地,身子颤抖,良久,才直起身,留下了一小片潮湿的土地。
“瞧我,还像小孩子一样,看见爹娘就哭鼻子,好似受了什么委屈,你们一定在笑话我吧。”
他很用力的擦自己的眼睛。
不能这样,爹娘会担心的。
他在心里告诫自己,然后努力扯出一个笑脸。
“阿爹,阿娘,儿子这些年过的很好,我刚刚就是太久没见你们,想你们了。”
他的声音带着颤抖和哽咽,话语里却全是编织出来的美好。
“五年前,逍遥宗的仙人们来咱们浔阳选拔弟子,儿子好奇,跑去看热闹,结果一眼就被最厉害的仙长看中。阿娘不是希望儿子读书考状元吗,所以我就拒绝了。”
谢池砚脸上带着笑,“结果你们猜怎么着,那仙长死活要收我。他说我天赋极高,根骨俱佳,是几十年难得一见的绝世天才,不去修仙就浪费了。”
“人家一箩筐的好话说下来,儿子哪儿还好意思再拒绝,只好跟着去了,一直到现在,学有所成,师尊才允许我下山。”
他说到这儿有些不好意思。
“当时走的急,没有告诉阿爹阿娘一声,是我不对,不过,你们这么疼我,肯定舍不得怪我吧?”
“这样,就罚儿子给你们讲讲这五年的经历吧。”
谢池砚好似陷入了“回忆”。
一进宗门就拜了最厉害的人为师,有一个早几年入门的师姐,师长耐心慈爱,弟子友善团结。
由于他入门最晚,大家都很照顾他,年龄相近的,都能和他玩到一块去。
闲时他们会遛出山门,郊游赏景,闲逛嬉戏,有时会遇到其他宗门的弟子,看着顺眼的,就拉过来认识一下。
“不过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修炼。但之前不是说了吗,你们儿子是个天才,随便练练就能跟上进度,所以你们完全不用担心我吃苦受累,儿子这五年,潇洒着呢。”
一直絮絮叨叨讲了一个时辰,他才将自己这五年的“经历”全说完。
“阿爹,阿娘,差不多就是这样,还有好多事我都记不太清了。不是儿子记性差,实在是每天都是好日子,光顾着快快乐乐享受生活,想不起来记了。”
谢池砚努力弯起唇角,但眼中的泪光却一直在闪烁。
“你们说,你们要是能活到现在多好啊,儿子就能将你们带到凤鸣享福了。阿娘曾经总说等着我以后有出息了孝顺你,现在我终于有出息了,比当状元有出息多了,可是……”
你在哪啊。
我孝顺谁啊。
泪珠终于坚持不住,簌簌得滚了下来,一滴滴连绵不断。
“怎么突然来了一阵风,眼睛里都进了沙子。”
他声音哽咽,却故作平常,一边抱怨讨厌的风,一边用手去擦眼泪。
直到把眼睛揉的通红,他才放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