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青云路(修)(1 / 1)执凰书首页

投壶之礼,双方各执八支矢,循着乐工所奏《狸首》的调子进行投射,将八支矢投完则为一局。    这里没有乐工,萧嫣也不想讲究那些礼节,便将规矩重新定了一遍,两人各执八支矢依次往一个壶中投射,一局结束,投中寡者即为输家。    萧三郎一手执着八支矢,一手摩挲着矢上的翎毛,笑盈盈地问身边的萧嫣:“小祖宗,你先还是我先?”    萧嫣宛然一笑,“三哥为兄为长,自当要谦让着阿嫣些。”    萧三郎扬手便做了个请的姿势。    萧嫣也不与他客气,手里的第一支矢便稳稳当当被投入了壶中。    萧家另两位郎君直在一旁拍手叫好,只有萧三郎桃花眼笑得弯弯的,也不言语,抽了一支矢在右手把玩,随后便听“铮”的一声,他手上的矢也插入了壶口。    两人如是来了六七个回合,直到最后,各自手中只剩下一支矢。    萧嫣道:“三哥,怕是明日你要去洗马厩了。”    萧三郎不以为意道:“君子能屈能伸,你且放马过来。”    萧嫣唇角犹自带着笑,目光专注地盯着那已经被箭矢插满了半数多的壶口。她深深地呼了一口气,随后抬手,瞄准,投矢,一气呵成。    那只矢“铮”地一声重重落在壶口上,将整只壶给带倒,而箭头堪堪插在壶口中。    如今只有那壶底朝着萧三郎,纵然他投壶再厉害,这一局也是输了。    “三弟,我看你不去洗马厩都不行了。”萧綦爱莫能助地看了萧珑一眼,叹了口气。    他身边的萧慎也跟着叹息摇头。    萧珑将手中的那支矢利落地插进身边的箭蒌中,桃花眼仍旧带着一丝薄笑,看着萧嫣道:“使诈耍横非君子所为,也罢,你不过个小女子,三哥认栽了。”    萧嫣微微侧头,笑道:“三哥,输了便是输了,你还要与我逞口舌之快,规矩里可也没说不能使诈。”    萧珑被她说得颇为无奈,只得摇头叹道:“你这小姑子。”    萧嫣并不理会他,缓步走到谢华容面前,盈盈道:“华容哥哥,近来可安好?”    谢华容向来便极为疼她,萧嫣住在青云观时,他去的比她的几位兄长还勤快。往日见她,她多是宿在观中,与观中弟子一般素衣荆钗,而此刻的萧嫣,华服加身,玉钗斜簪,姿态嫣然,九岁的年纪隐约已经现了几许少女的卓越风姿来。    他平素以为自己把她当做同族中姊妹一般看待,并无旁的什么,而此刻,她这般俏盈盈地站在他面前,让他心中无端生出几分悸动。    “好。”他点点头,有些恍惚地把她瞧着,只觉得还不够,心里又摸不清楚哪里不够,便又补了一句,“极好,那嫣嫣可好?”    萧嫣想起自己前世半生虚妄,执念深重,而现今只盼此生岁月静好,她便也知足了。她嫣然一笑,眼角眉梢飞扬的愉悦比春日还要明媚上几分,轻快答道:“好,极好。”    谢华容看着她有些欲言又止,犹豫了片刻,还是鼓足勇气道:“嫣嫣,你能否陪我走走,我有东西要予你。”    还不待萧嫣答话,一旁的萧珑便叫了起来,“哎哎,这可不行,华容,你到府中来,却只送阿嫣东西,我们可不同意啊。”    谢华容本就不好意思,如今被萧珑一语揭破,更觉尴尬,局促道:“有的有的,三哥,华容明日谴人送过来可好?”    “珑儿,你可别再为难华容了。”一旁站着的赵氏慈爱笑道:“宝宝,你且带你华容哥哥去你那清和园走走。”    萧嫣敛袖行了个礼,道:“诺。”    谢华容也跟着谢过赵氏,对几位萧家兄长做了个揖,这才随萧嫣离开。    待两人走出隐园,萧綦方走到赵氏身边笑道:“阿娘,我看阿嫣的婚事怕是有着落了。”    赵氏浅浅一笑,道:“华容是个好孩子,萧谢两家倒也门当户对,不过那也要看宝宝喜欢才好。”    ——————————————————————————————    萧嫣的清和园说不得是萧家最大的院落,但绝对称得上是最雅致的。她常年大半时间在外,住在家中的日子寥寥无几,便也让长辈们对她在家中的衣食足行更为重视,样样都要选最好的,便是宫中帝姬与之相比,说不定也要逊色几分。    谢华容陪着萧嫣穿过抄手游廊步入园中,春日里的清和园,满园芳菲,姹紫嫣红,一片春意盎然。    “嫣嫣,你可还记得前年年后,我在城外送你去青云观与你说的话?”    萧嫣颔首,念道:“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前世,她年少亦是欢乐无忧,后来入宫后的种种,令她心若死灰,那些欢乐的回忆便更觉鲜明起来。犹记那年谢华容在城外送她,时已入春,夹道的阡陌上花木葱茏,他便对她说了这句话。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谢华容也跟着念了一遍,看着萧嫣道:“嫣嫣,你如今身子大好,也去观中拜别过道长,日后便可长长久久住在上都。”    “可我并不喜欢上都。”萧嫣晏晏一笑,叹道:“只是这里,有阿嫣的父兄,有阿嫣的娘亲,还有华容哥哥,阿嫣不在这里,又能去哪呢?”    谢华容心中一暖,道:“等嫣嫣再长些年岁,我便带你到蜀中、到巴郡、到临川……只要嫣嫣想去,我便带你去。”    萧嫣笑得眉眼弯弯,道:“华容□□后为谢家家主,必定身在青云之上,哪有这般随性。不过,你若是偶得闲暇,带我出去走走也是好的,上都的日子过得实在烦闷得紧。”    “什么劳什子的青云之上。”谢华容满不在乎道:“陶公隐世而居,悠闲惬意,我也是极为艳羡。族中那么多郎君,少了我,便也没什么。”    谢华容口中的陶公,便是他极为崇敬的恩师,为人放荡不羁,潇洒自在,后来索性辞了官,遁世而去,没成想谢华容耳濡目染,倒也随了他的性子。    “我的好哥哥,你是陈郡谢氏本家嫡出长子,以后休要这般胡言。阿嫣盼着日后你能在三公之列,平步青云才好。”    谢家世代为簪缨世族,若是谢华容为官,她在朝中便是多一分倚仗,萧家亦是如此。她并无什么野心,但无论如何,她必须为自己为萧家顾虑一二,让赵策不能再轻易对自己的父兄下手。她知道谢华容志不在此,她仗着他心系于她,如此拿捏他,心中也不好受,但她也没别的办法。    谢华容脸色微微一僵,有些失神的呐呐道:“嫣嫣,你原是这般想吗?”    萧嫣故作天真道:“那不是很大的官吗,阿嫣也要华容哥哥和阿翁一样威风。”    谢华容看她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就如同黑夜星子一般澄澈清亮,心下一动,不由柔声浅笑到:“你说如何,便如何罢。”    他从怀中掏出一支簪来,递与萧嫣。    这簪子不是金银所铸,瓷白的簪身,簪头精致繁复的刻花,无一处不巧夺天工。    “这簪子好生精妙。”萧嫣眼睛一亮,拿着那簪子爱不释手。    谢华容道:“这是瓷簪,我一眼便相中了,知道你定然会喜欢。”    萧嫣盈盈一拜,欢快道:“谢谢华容哥哥。”    “无需谢了。”谢华容扬眉凝睇着她,“你若是再青云观也罢了,如今身在上都,日后为公主伴读,常要出入宫中,怎可被其他女郎比下去。”    萧嫣垂眸一笑,心中却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华容哥哥,你可知盛极必衰,就如同萧氏,门庭愈显,愈是走在刀口之上。    你可知,太后姑母所指的公主伴读,不过是在为赵策择帝后之选罢了。    她绝不可能再去做赵策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