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说来也无甚好看,不过是做了个风雅事罢了,萧嫣同赵策在园中阑珊走了几圈,只捡了那只纸鸢回了宣室殿。 赵策吩咐宫人给萧嫣上了几道精致的茶点,便径自坐在案前阅起折子来,让几个宫人陪着她。 正值春日正浓,宫中的杏花糕做的最是香糯,那精致的碟子里也就叠了六小块。萧嫣觉得自己不仅身子变成了小孩子的模样,连胃口也变了,见了这些糕糕饼饼便馋得很。她一连吃了五个,仍不觉腻,正欲伸手去把最后一块都给消灭了,眼梢却瞟见案前的赵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搁下了手中的狼毫朱笔,正饶有兴趣地把她瞧着。 萧嫣脸上一热,端了那琉璃碟子走到赵策面前,笑眯眯道:“皇帝哥哥不若也尝尝。” 赵策此时已不是少年心性,前世做了皇帝十余年早就养成了沉稳自持的性子,要他现在当着宫人的面,去吃萧嫣吃剩下的那块杏花糕,这委实是有些为难。 “不必了。”他话刚出口,见萧嫣的脸就是一垮,忙柔了声补充道:“朕不喜甜食。” 萧嫣有些失落地点点头,脸色却仍旧垮着。 赵策无声的叹了口气,屏退了众宫人,伸手捻了那块杏花糕放进嘴里咀嚼。 “如何?”萧嫣将眼睛睁的大大的,把脸凑过去问。 赵策见她一脸希冀的模样,微微笑了,“腻了些。” 萧嫣也是一笑,稚嫩的声音听起来就如同檐角的风铃一般空灵清朗。 她将碟子搁在案上,退了两步,说:“皇帝哥哥,阿嫣答应阿翁晚上还要陪他用膳,你能不能指派个宫人送我出宫。” 赵策点点头,道:“时辰也是不早了,就让释墨送你去吧。”说着,便唤来释墨吩咐他准备车撵送萧嫣出宫。 萧嫣谢了恩,拿了那只纸鸢,方出了宣室殿。 她一步一步徐徐走下宣室殿外的汉白玉石阶,走到最后一个石阶时,她停下了脚步,回首望向身后巍峨殿宇,心中无端生出了一股苍茫之意。 前世赵策如此恶她,可掌权前却也对她百般好,假意与她接近。她明知他不喜甜食,所以刚才故意用那块糕点试探他。重来一世,他这一点果真还没变,他心中厌她恶她,却还打算算计她,依着她,想要靠着她来拉拢萧家。 只是这一次,她绝不会再让他如愿了。 ———————————————————————————— 等回了萧府,便见着自己的母亲赵氏领了几个丫头在府门前候着她,想来也等了有些时候了。 上一世,她母亲在大兄战死之后,便郁郁终了,她也未能尽多少孝道。如今重来一世,能够看见母亲如前世无数次一样在门口候她归家,萧嫣只觉满心满眼都是幸福,不由眼眶一热,鼻子一阵阵地发酸。她迅速下得车来,便风似得扑倒母亲怀里,撒娇地蹭着母亲的衣裙,又哭又笑地唤道:“阿娘,阿娘。” 赵氏被她又哭又笑的模样吓了一跳,有些手足无措地给她擦着眼泪,怜惜道:“这是怎么了?宝宝,可是在宫中受了委屈?” 萧嫣摇摇头道:“阿嫣只是想阿娘了。” 赵氏听她这么一说,也觉得心头各种滋味,又酸又甜。女儿常年在外,她也想念的紧,可每年也只得逢年过节才见得那么些时日。殊不知每次萧嫣一走,她送完她出城,回来之后都偷偷在房中抹眼泪,却还不敢教家里人看见,累的他们也伤神伤心。 赵氏心头发软,伸手刮刮萧嫣哭红了的鼻头,笑骂道:“也不知羞。” 萧嫣蹭着母亲温软的手道:“阿娘都说我是宝宝,宝宝当然不知羞。” 赵氏慈爱地摸着她的小脸,“就你贫。今个知道你回府,华容特地过来见你,现下还在府上等着呢。” 萧嫣眼睛一亮,“华容哥哥来了?” “来了一个多时辰了,要不是被你几位哥哥缠在隐园,他早就在这里候你了。” 萧嫣嘻嘻一笑,“那我要去瞧瞧。” 这边自有赵氏身旁的大丫头芙蕖去送了释墨,领了纸鸢回来,“女郎,这纸鸢如何处置?” 萧嫣看了看那纸鸢,道:“搁在我房中便可。” 说着,便拉着赵氏往隐园走去。 春色满园,杏花在墙头开的如火如荼,便是风中也是暗香浮动。 “华容,你若今日投壶不能拔得头筹,我们几个兄长,便不能让你去见阿嫣。” 萧嫣才走到隐园门口,便听见自己三哥用这副轻佻的语气去逗弄自己的表兄。 她若还只是九岁孩子尚不知谢华容对自己的心思,但前世谢华容辞了谢家家主之位,受戒去做了和尚,多少都因着她。她便对他心生愧疚,如今看自己几个哥哥这般逗弄他,心中不免觉得恼恨。 “这么说来,要是阿嫣要见华容哥哥,是不是也要拔得头筹,让几位兄长同意才行?”萧嫣跟着赵氏走进园中,看着园中的几个少年问道。 “哎呀,小祖宗今天可是护起短来了。”萧三郎桃花眼一弯,将身边的青色锦衣少年往萧嫣面前一推,“华容,你的阿嫣来了。” 萧嫣暗道自己三哥真是只狐狸,他把谢华容推出来,她都不好发难了。 杏花风扬落在面前俊美少年如墨的青丝上,此情此景,倒是真真应了那句杏花吹满头,谁家少年郎,足风流。 少年脸上现出一抹轻红,好半晌,才有些尴尬地喊了一声:“嫣嫣。” 萧嫣喊了一声“华容哥哥”,便朝着他身后三个兄长道:“投壶是谁出的主意?” 二郎萧慎一指身边的萧綦:“大兄” 三郎萧珑眯着桃花眼笑嘻嘻道:“大兄。” 萧綦只好苦着一张脸,一副“我是被冤枉的”模样楚楚可怜地看着萧嫣。 萧嫣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到这主意是谁出的。 她笑了笑,对着赵氏道:“阿娘,你做个主,今天阿嫣要和三哥比一比投壶,谁要是输了,明日便要去洗一日的马厩。” 虽然萧嫣说得自信十足,但赵氏偏心女儿,仍旧有些担忧,“宝宝,你要和你三哥比投壶,你可要想清楚。不如,你和你二哥比。” 萧慎在几个兄弟中武行最差,萧嫣胜出的机会也大些。 萧嫣看着萧珑,笑了一下,“不必,我就要和三哥比。” 萧三郎一双桃花眼笑得弯弯的,也对赵氏道:“阿娘,你就别拦着我们这小祖宗了,要和我比是吧,成,小祖宗,开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