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人带到了。”林集在人群里只听到前面小眼睛的说话声。
“喜伯。”这是镇长的声音,在面对喜伯的时候,镇长语气里也多了几分敬畏。
林集心下正好奇喜伯是何方神圣,突然围拢在他们身边的人群整齐往后散开,他们就这么突兀地被孤立在了厅堂一侧。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林集看到他们面前站立着一个干瘦的丑陋男人。
男人其实看上去并不算老,但他浑浊的眼珠和麻木的神情总让林集觉得这人暮气沉沉,老态毕露。
男人打量着他们,整个院子静悄悄。
好半天后,就在林集有理由怀疑这个男人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的时候,喜伯终于开口说话,他的声音暗哑低沉,语气古怪:“客人们自便吧,神明欢迎新人。”
他说完,小眼睛连忙跑过来,让他们站在一边。
众人求之不得。
刹那间,锣鼓声骤然响起。
众人被吓得一个激灵,所幸都还记得镇长来前的嘱咐,硬生生压住飞出的魂儿。
林集脑子突突的,下意识抬眼去看喜伯,对方绷直的嘴巴轻微挑动,林集突然明白过来,这人是故意的。
故意惹他们做出亵渎神灵的举动吗?林集心中一惊,回过神发现江星雨正在看自己,两人相互交换了眼色。看来接下来要打起十二分精神,这个喜伯一击不成,恐怕还有二击,三击。
这个时候又是满堂寂静,鸦雀无声。林集思绪收回,把注意力集中在堂上的桌案上。
厅堂中央一共摆了两张案桌,一张摆在上首,上面大大小小十来只面具。此前林集还没有注意到,摆在一起才发现这些面具除了人物形象外还有略微不同,有种个头巨大,一看就十分沉重,肯定是不能戴脸上,这里面应该还有很多讲究。
另一张桌置在下首,中间是一只香炉,两边是烛台,两只碗粗的巨大红烛此时正燃烧着烈烈红光。桌上同时摆放朱砂,毛笔,柳条,镜子等物。
这是要开光?
林集马上意识到,他曾在某速食新闻APP上了解过一些有关开光的碎片知识,提到过这些物品,他记得里面那面镜子叫新化煞镜,就是没有用过的镜子,当时因为不懂,他特地网上搜索过,所以留下了印象。
这就难怪镇长会提醒他们具有神灵之气的面具不能被亵渎,这里的面具会被开光。换而言之,刚刚他们参观过的面具屋里的面具应该还没有被开光处理过,不具备神灵之气,所以镇长在带领他们参观面具屋的时候并没有强调这些。
不过对于他们来说不能有这种侥幸心理,最好对所有的面具都敬而远之,只是当前的情况下,他们为了寻求生路却不得不在危险的边缘疯狂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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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伯自有一套为面具开光的繁杂仪式,他做法的时候脸上先贴了黄纸,再戴上一具相当大而精致的旧面具,这具面具慈眉善目,嘴角微微上翘,在红烛的映照下透露出和善肃穆之感,并没有他们先前见过面具的那股阴邪之气,反而呈现出一种摄人的庄严来。
头戴面具,身披鲜红袍子,脚蹬玄鞋,这时的喜伯似乎变了个人。鼓锣声骤起,这次林集已经有了准备,自然融入气氛之中。只见喜伯单手夹起一枚黄纸,嘴上念念有词,身体同时迈走奇怪的步伐。
这个场面林集并不陌生,农村白事的时候阴阳先生常有类似的举动。
呼呲——
喜伯点燃黄纸,举着燃烧的黄纸不紧不慢做完一套动作,在黄纸燃尽几近燎到手指时迅速松手丢入桌下的铜盆里。林集移眼看过去,发现铜盆已经黑糊糊装了半盆黑灰,难怪他们一进来就有一股燃烧黄纸的味道。
喜伯嘴里的吟唱声一停,锣鼓声再度而起,就这么周而往复。
那些诡异腔调的吟唱晦涩难懂,林集开始还试图去听,后来脑海里简直一团乱麻,他皱了皱眉,放弃了。
因为越到后面,他连注意力都难能集中,更不用说去记忆那些根本不知所云的念词。每次喜伯念诵表演一段后,尖利锣鼓敲响,声音震彻人的天灵盖,堪堪收回神,脑神经还在嗡嗡余响。到后来,轮到喜伯吟唱的时候简直对他的耳朵是一种救赎,但他不敢松懈,时刻绷紧弦等待下一次鼓锣敲响。
就这么一直熬到不知多久,林集头痛欲裂,浑身难受,身体感到一阵莫名的虚浮,眼前头戴面具的喜伯在他面前反复出现重影,继而又交叠在一起,他的眼睛开始发酸,身体逐渐支撑不住。
锣鼓骤然再起。
林集头脑嗡嗡,咬紧牙关硬撑,他告诉自己快要结束了,马上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