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打算放任北宫之主胡来?你若这般作为,你就没为你入轮回的将士们考虑?”
他安稳这么多年所谓的考虑,其结果也不过如此。
冥主突然轻笑出声,替他担忧道:“可是崇泽,你已经不再是从前意气风发的你了,天界用浮华的虚名将你稳在了高处,牵制你的东西不知凡几,早已磨平了你的锐气和志气。就连区区小仙官都能用微不足道的好处请动你去为他们报小小私仇,堂堂魔域至尊去对付凡间一位落魄至极的孩童,奇耻大辱之事,你竟然也做得出来。你信不信,只要你管了这桩闲事,今后你便是天界安置在人间的小小监官,他们再有任何私仇都能拿你当刀,而你所谓的崇泽大帝,不过是个笑话而已。”
那声音痛心疾首地道:“而我好心提醒你,你竟然好歹不分,是非不明至此,还想和冥界作对,你是不是太把你自己当回事了?我处置那位魔眼,不过是按照冥界律令罢了,根本与你无关。你想让他活命,只要肯来我冥府当面请示,愿意与我冥界永结同心,我给你这个面子。至于和我彻底反目,在这个节骨眼上,你大可试试,我可太期待你堕入冥界落入我手的那天。”
阎云柯知道对方想激怒他,顺便试探他会不会放任北宫之主对冥界下手,以前他的怒火写在脸上,后来越生气越从容,越愤怒越平静:“既然如此,你激动什么?本尊想做任何事,轮得到你过问么。”
唯一能刺中他的无非是他对个落魄皇子下手的事。
但他突然就想通了,让天界和冥主都忌惮的那位皇子殿下,究竟何方来历,他突然有了点兴趣。
他怎么就不能参与了,所谓的对付不就是张口就来的说辞么,毕竟一时特别开心都可以说成“往后的日子没有哪天快活”。
“小心!”他刚想到那人,便听到熟悉的清亮嗓音。
一道晃眼的白光从身侧袭来,直逼旁边而去,那里藏着一个浑身裹在黑气中的暗影。
“你怎么下来了。”阎云柯看到陆放时,下意识便要抬手去接他,手刚抬起,意识到这人并非自己倾力培养却仍在饱受转世轮回之苦的晚辈,便收了回去。
眼前的黑色浓雾一瞬间消失无踪,似乎是忌惮突然出现的身影,亦或者纯粹是不愿被常人发现,阎云柯感到可笑。
“你没事吧!你又陷入迷障了吗,方才在跟谁说话?”陆放板着脸担忧道。
“你听到我说话了?”阎云柯道。
“没有,我来找步仲,恰好看到你对着丛林面壁思过。”
他身侧虎视眈眈的身影显露出实形来,却是一个宛如骷髅架子般皮包骨头的人。
“就是他!胖子!快醒醒!”陆放手持长刀挡住对方的手,却像撞上了铁石般,发出锵锵声响:“防御力这么高吗!”
在告示墙那边为陆放出头的小胖子已经瘦脱形,哪怕身手不凡,行动敏捷,力道极大,挥手间树枝崩裂,碎石漫天,但浑身血气都像被抽干了般,俩颊凹陷,双目通红,十分吓人,好像每爆发一次都会再精瘦一分。
他喉间发出嘶吼,干瘪的胸膛大力起伏,俨然失去神志,五指如勾朝着阎云柯和陆放二人杀来。
阎云柯闪到陆放身后。
“怎么回事……”陆放吓了一跳。
“会有这种情况,”阎云柯道,“如果自身境界不够高,一旦肉身消耗殆尽,很容易被魔气侵染成只知杀戮的魔徒,看到清光就像看到灯火的飞蛾,但理智会让他们对拥有淡薄魔气且修为不高的人下手。若再进一步吞食魔气,便会进化成封魔人。”
“封魔人?”
“封魔人将魔气困在体内,内化为己用,身体会异化,脑子会被彻底侵蚀,再斩杀便不会有清气反馈己身,它的指甲、牙齿均带毒,割破常人皮肤就能让人被魔气侵染,伤口需要圣药膏,不然比较难愈合,一种低级没智力的弱小生命。”
“身体异化……你是说你左边上面那个吗?”陆放脸色发白地说。
阎云柯转头,只见有个皮包骨头的人站在枝头,突然之间胸口骨骼暴涨,手臂拉长,过分尖锐细长的手指从包骨的皮肉中撕裂而出,张开嘴,满口细密的牙齿,尖长向外爆,血红双目,眼睑朝着两边拉长,鼻翼却在缩小,回缩,只有两个出气的小孔。
血红双目,脑袋尖细的怪物,对月长啸,露出尖长的舌,而后脑袋拧过不可思议的弧度,唰地扳正脖子,朝着两人看来,猛地一跃而下,地面一震,尘土飞扬。
陆放瞠目结舌,这叫低级弱小生命?那被低级弱小生命撕裂的魔徒算什么?被魔徒追得四处乱窜的他们算什么?
已经瘦成皮包骨头的步仲倏然吓得一个激灵,竟然从发狂的状态惊醒了几分,嘴张了张,呜咽道:“陆……放?”
“先给他吃点东西,他的身体消耗过大。”阎云柯道。
陆放拿出一个瓶子,倒出两枚圆滚滚的灵药,无比肉痛地拍进他嘴里,拉着他便闪身往林中穿行,道:“胖子,这可是我用来进阶的救命丹药,你若意志力太差失去神志,对得起我吗……”
听得步仲一把捞起他,牙关咬紧,以快于陆放疾驶两倍的速度,往湖边暴掠去,而阎云柯脚尖点地,轻易地跟在他俩身边,只见陆放一脸懵然,动作无比乖巧地曲起膝盖一动不动,但眼底闪烁的冷光,能看得出来处在恼羞成怒的边沿。
那尊封魔人转头杀向了抢夺冥灵花的队伍。
“我有个提议。”不多时,陆放道。
“什、什么?”
“既然你速度这么快……我们为什么要逃?”
“那怪物好吓人!”步仲哆嗦道。
“你对着湖面照一照,你的样子也不差好吗!”陆放额上青筋直冒,他还浑身黑气着,陆炤浑身清气据说都快冒清光了,虽然不知道冒清光有什么好处,但若是和魔气缠身恰好相反,至少头脑清明吧。
步仲看向脸不变色气不喘地跟在他旁边的阎云柯,道:“他速度更快,你怎么不说他啊……”
陆放见阎泽心不在焉的样子,到底什么也没说,他有种预感,这人再开口可能就是要走了,可他还有话没有说,此时也有些说不出口。
阎云柯一脸平静地收回望向上空的视线,见他俩一个哆哆嗦嗦,另一个故作淡定,明显都吓得够呛,后者却又雀跃欲试地想回去丛林再次冒险的那股劲,阎云柯鬼使神差打消了立刻出去看戏的念头:“进去吧。”
陆放看着他的背影,目光亮了亮。
此时,云荒城外,乾王朝的乾字大旗迎风招展,大军已兵临城下,为首的女子盛装华服,而她身边正是乾帝的宠臣。
刘敕看了眼那明显高大凶悍异于寻常修士的黑甲军,尽管深知十八皇子陆炤的母妃来历不凡,却不知她麾下竟有如此可怖的死士大军,他目光如炬,道:“明妃娘娘,大军蓄势待发,如何拿下此城,但听娘娘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