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是这儿?”陆放表情怪怪,“还是你只是想来蹭吃的。”
“都有。”阎云柯既来之则安之,抬脚便走进大门。
城主府内人满为患,入目一片白,食物的香味混着香火气扑来,竟有些刺鼻。
嫡系亲族均身着缟素,而前来吊唁之人,都一脸沉重。
重棺停在灵堂中,周遭哭声一片。
正门到大堂的空地上摆满了酒席,本地或外来的人在那推杯换盏,有修士也有普通村民,修士与修士同坐,村民与村民同坐。
前面搭起了戏台,唱着凄婉的曲子。
“人呢?”陆放问。
“不知。”阎云柯见这儿这么多人,如果那人来了这里,哪怕留下黑气,也会被这鼎沸的人气吸收干净,而这里到处都是愁眉苦脸之人,也很难说究竟哪些人亲身接触过那个名叫周典的男子。
他索性打算找了个靠近戏台的地方坐下。
“陆放!”这时,同样是靠近戏台的大桌上,给陆放背包袱的年轻修士朝他招手。
陆放却只是看着他,想当做没听到,但声音实在碍耳。
“你去吧,”阎云柯道,“看样子,你的同伴们也没有找到人。”
“那可不一定,也许已经抓起来了。”陆放见那些人先过来,或许知道更多,“我过去看看。”
奈何果然不出对方所料,他们也追到一半,那人不见踪影,恰好来到城主府在附近,便被城主府的嫡系长辈无比热情迎了进来。
而此刻,趁着十八皇子不在,他们说实话,要不是陆炤动身,他们也不会跟来,跟来了也不知道为何要跟来,也许陆炤纯粹只是想快点来城主府见他外公的遗容罢了。
“方才大街上被你护在身后的那个,到底是个什么人,你怎么会想到给他解围?”给陆放背包袱的人名叫陈易,是乾王朝元老陈大人之孙,他忍不住大着胆子示意那人所在的方向,看背影挺有修养的样子,于是不怀好意地笑道,“是解围吗,该不是为了更深入的羞辱吧。”
“乱说什么。”陆放心不在焉地皱着眉头,思考重要的事。
“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放爷尽管开口!”
“两边菜色不一样啊。”陆放接过他递来的瓶子,犹豫了会,却还是往饭菜里抖了抖,待粉末化尽,又慎重地思考了一会。
“那当然,咱们毕竟是乾王宫嫡系子弟,寻常人怎么跟咱们一样。”
阎云柯坐在那儿,百无聊赖地听着戏曲,他刚过来,其他人便走了,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坐一桌,菜也只上了零星的几碟,到底还是方才大街上那一出传到这边,不少人都在谈论关于他的闲话,因为那伙打劫他的修士在当地声名不差。
除此之外更多的便是议论乾王朝嫡系过来为老城主吊唁之事。
阎云柯的乐趣少了一半。
过了一会,有个人端着酱烧猪蹄和小炒牛肉,在他身边坐下。
“那边太无聊,我便过来了,”陆放饶有兴致地道,“阎泽大哥,我打听到了一些消息,你要听吗。”
阎云柯听到这个称呼,端着酒杯的手蓦然一顿,半晌才回神,道:“说说。”
“那好。”陆放把菜盘放下,见他虽然倒了酒,捏在手里,但杯中酒还满着,可能是这边的酒也不好喝。
“你等一下。”然后回去把搁他原来所坐的位置面前的酒壶酒杯也拿了过来,阎云柯很意外。
见他来来去去,白行之的脸色很不好看,桌上其他人更是忍俊不禁,那人太倒霉了,竟然被十九皇子盯上。唯有陈易神情凝重,一言不发。
陆放道:“你没料错,他们确实没追到。”
“就这?”阎云柯问他,“你们乾王朝小辈到这儿来,只是来送老城主出葬?”
陆放看着他只是拿起却依旧不喝,道:“陆炤的母妃便是昔日的云荒城主,她入宫后,云荒城并入乾王朝,这位老城主并未反对,现在突然故去又突然改口,父皇认为事有蹊跷。”
“听闻云荒城的噩耗,陆炤应他母妃要求前来,父皇便让我们也一道过来,说是历练,其实就是来看看。”
阎云柯道:“但此地有魔修,有其他宗门弟子,这么多年轻一辈齐聚一堂,就为吊唁城主?”
“老城主的人缘很好,和云荒城交好的门派也不少,至于魔修,可能这里离魔域比较近吧。”陆放倒是没看出来这儿哪里有魔修,他突然想到阎云柯所言的黑气和清光之物,典籍里确实有类似记载,似乎是等到很高境界才能涉猎,而他知道的很有限,只知有魔气便是魔修,“方才那人是魔修?”
“按理说是,但并不是。”阎云柯道。
那个名叫周典的男子,乃是云荒城本地人,是个钟情一人的痴情种,富有家底,却只想娶那女子一人,可他却突然性情大变,流连花街柳巷不说,连那女子姓甚名谁都想不起来。
而且不出意外,这位嫁给已故老城主,怀有身孕的女子,便是他曾经钟情之人,那女子没了美貌,却颇有才情,也去过那据说变成凶地的风水宝地。
但阎云柯注意到老城主棺椁旁,那位身着缟素,以纱遮面的女子,见她腹部微微隆起,身上却并无煞气。
陆放见他说是来蹭吃的却什么都不沾,算了,也罢,他干脆直说道:“虽是秘密,但其实告诉你也无妨,这地方长出了一种据说可以实现人心愿的朱果异树,云荒城城主给父皇送了一颗,父皇呈给护国药师,发现那东西不对劲……”
就在这时,唢呐奏响哀乐,众修士齐心协力之下,老城主的棺材终于被抬了出来。
阎云柯心头一动,恍惚间仿佛听到那棺材里传来有规律的异动。
咚、咚、咚,宛如活人有力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