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想要一个玉佩。”她手肘撑在并拢的双膝上,尖尖的下巴埋在臂弯中。
分明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陆临江为方才那心声暗暗谴责自己,这才点头道:“可以。”
“要七叔亲手雕刻的。”盛郦两眼望着他,眼底略含期待。她不想等到一年后及笄那日才收到那玉佩,她现在就想要。
这个要求虽然有些意外,但他还是好脾气道:“可以,只是七叔不擅长雕工,到时候四娘勿要嫌弃后悔就好。”
“我才不会后悔!”她立马反驳道。
见她终于恢复了点精神气,也不闹着要跟他一起上战场,陆临江终于放心下来,匆匆离去。
乱民起于河南,波及到河北京城一带,但暂时还未打到山东。山东知府从前曾是父亲的部下,他对此地也熟悉,调兵也更方便。
盛郦从船舱中出来,站在岸边,目送陆临江换乘了一匹骏马,改走更为便捷快速的陆路。
他一挥马鞭,胯|下骏马就迈步飞快绝尘而去,身后只有腾起的黄沙漫漫。她刚收回目光,却察觉不远处一道目光正盯着她。
扭头过去,却撞进一双狭长寒凉的眼眸中。赵凛一身玄色长袍,腰束玉带头戴金冠,正负手站在那艘大船甲板上,如同审视猎物般冷冷打量着她。
见她望了过来,他也毫不避讳自己的目光。
盛郦心中蓦地一惊,寒意顺着脊背向上蠕动,只得连忙上船躲进船舱中。
*
当晚,盛郦由老船夫护送着住进了陆家在临清城中的老宅里。
老宅中的下人听说京城被乱民攻破,都匆匆逃走,只剩一对曾受恩于陆老将军的老夫妇留着看门。
见到时隔多年又有人回来老宅,知道她是少主子亲自安排过来小住的,老夫妇俩也不介意盛郦只是个远房亲戚的身份,热情地将她送进宅中。
老门房夫妇两个一边打理着房间,一边同老船夫谈论最近的不太平:虽然临清在山东府境内,隔着京城还有一段距离。但天子脚下都被乱民冲破,城中不免人心惶惶。听说皇帝都南渡过后,但凡有些家资的人,都收拾包袱准备南逃了。
但在老船夫透露陆临江已经前去调兵后,老门房夫妇两个就放心下来,直说:“既然有将军在,那就不必担心了!起先那些人是打量着将军不在京城,才敢这样胡闹,这会子必定不出几日就能平定叛乱!”
盛郦被他们尊为小主子,不肯让她来帮忙,她只好坐在一旁廊下的花厅中歇息。此时听到他们都这样相信陆临江,她嘴角也跟着翘了翘,她也对他全身心地信赖与仰望,只因他就是有这样的本事。
陆家老宅占地颇广,晚间歇息时只有盛郦一人,她本还有些担心。但提心吊胆至大半夜,也不见有任何动静,知道赵凛必须护送永和帝南下,分|身乏术,把自己就此抛之脑后也说不定。
如此想着,后半夜时,她终于迷迷糊糊地入睡。
翌日傍晚,国公府的大船终于停靠在临清港的码头中。
国公府中的几位爷、世子和一众得力的侍卫们都赶了过来。老太太虽准许所有女眷都南下江南避难,但国公夫人夏氏还是跟着来了。连同老太太身边的兰草和姜嬷嬷也带上绒绒,一道跟着过来。
绒绒那日喝完药后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浑然不知后来船上发生的一切事情,只知一觉醒来阿姐不见踪影。她从小就是跟着盛郦一起长大的,半点也离不得她,只是她懂事地不哭也不闹,只每日问照顾她的兰草和姜嬷嬷,何日能见到阿姐。
老太太本来打算把绒绒也送到江南去的,后见这孩子实在懂事可怜,这才做主把她一道带了过来。
此时国公府的船只缓缓进港靠岸,绒绒被侍女抱在怀中站在甲板上,远远瞧见了岸上迎风而立的阿姐,顾不得规矩礼数,扯着嗓子大喊道:“阿姐!阿姐!”
不过三四日不见,盛郦心中也是思念不已。她忍不住上前两步,笑着向绒绒摇了摇手。
待船只靠岸后,绒绒被侍女抱着下船,她头一个向盛郦冲了过来。
前几日还病恹恹的小娘子,转眼就恢复如初,甚至脸上还添了几分红润。盛郦将妹妹抱在怀中,亲亲她粉扑扑的小脸蛋,心中无限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