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后头鹿姜和李虹她们说了些什么,鹿禄再也没有听她们提起过林司业的事情。
反而是鹿禄在一个平凡的下午遇见了林司业,那时候鹿禄正跟着林驹在超市里玩。
这些天外头新开了家歌舞厅,野鹿的生意没以前好,鹿姜正忙得晕头转向,鹿禄时常一个人待在李虹这里。
说实话,鹿禄自觉自己跟一个爱装作大人的小孩子是没什么共同语言的,但架不住林驹这里的书多啊,什么历史连环画,儿童科普漫画,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一套四大名著的精订版漫画。
全是李虹买的,也不管林驹看不看得懂,直接堆满了一整个书柜。
鹿禄这几天才知道,这不大的小超市里面居然还隔了一间小卧室出来,本来是想让李虹午休的,但林驹也经常在超市里玩,倒是被他给霸占了。
鹿禄小时候很少看这些,长大后倒是有能力去买,但很多已经买不到了,而且也不好意思再去看儿童漫画。
林驹对这些是不感兴趣的,他最喜欢的是被林世军淘汰下来的录音机,那是以前林世军开长途的时候从别人手里收的便宜二手货,红梅牌的,磁头比较差,听音乐一到高音部分就要震动失真,刺刺拉拉的,听不清晰。
林世军平时要去仓库卸货谈生意,不怎么在家用这个,干脆扔在了店里给李虹没事的时候听着玩,他自己买了个随身听每天带着。
但李虹比较嫌弃这收音机的音质,就没打开过,倒是林驹对着收音机瞎鼓捣,自己学会了用法后,这个录音机就成了林驹的专属物,每天偷他爸的磁带放。
也不知道林驹从哪里学来的,一放音乐就披着床单开始左摇右摆,双脚还跟着节奏不停地打节拍。
遇上节奏感厉害些的音乐,那蹦跶得更是厉害,天花板都要被震地掉下来。
今天倒是还好些,听的是邓丽君的慢歌,林驹只是跟着摇头晃脑,不停地鬼嚎。
满屋子都是林驹的声音,李虹也是听得耳朵难受,太阳穴生疼,林司业在超市门口喊了她半天也没听见。
直到林司业走到了她面前,还重重地在柜台上扣了好几下,才唤醒了正在闭目养神的李虹。
“咚咚”
敲击柜台的声音响起,吓了李虹一大跳,屁股连忙从椅子上弹起,左顾右盼:“什么?什么?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就叫你一声。”林司业笑着说,又朝着音乐的来处指了指,“这么闹腾,你也睡得着?”
李虹一眼就认出了林司业,这人就没怎么变化过,剑眉星目,身材健硕,肤色倒是黑了不少,精神气却是极佳,整个人像松树一样挺拔。
李虹本来还想客气客气,可对着当年的玩伴,实在客气不起来,只能叹了口气:“哪里睡得着,这不是天气热懒得动嘛,干脆眯着眼睛躺会儿。”
说完又问林司业:“你呢?什么时候回来的?”
林司业双手环臂抱着:“也没回来几天,跟你家老林前后脚吧。”
又对着李虹略带调侃地笑了笑:“怎么?你家老林没给你汇报?”
李虹装作没听见,走到小卧室象征性地敲了敲门,然后就开始大声喊道:“林驹,给我把磁带关了,鬼哭狼嚎的干什么呢?”
林驹在房间里头对着鹿禄瘪嘴,又借着音乐的声音做掩盖,一脸不情愿地对着鹿禄道:“这些大人就是一会儿一个样子,变脸比变天还快,刚才怎么不说我啊。”
鹿禄手上还拿着他的书,只能赞同地跟着点头:“应该是有客人来了,音乐声音太大了,外头听不见说话,我们就给她个面子。”
林驹嘴上的抱怨没停,但还是扯起嗓子应了一声:“知道了,妈。”
答应得爽快,手上却磨磨蹭蹭,但好歹还是关了录音机。
一直等音乐声音停了,李虹才转头对着林司业道:“你刚才说的什么?我没听清。”
林司业但笑不语,跟着转了话题:“里面是你儿子在放歌?就那个瘦黑子?”
“什么瘦黑子?”李虹不满地看了林司业一眼,“少取些外号,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是你们以前拿来叫老林的。”
当时一听到这外号,吓得她都不敢去相亲。
“这不是一脉相承嘛。”林司业不以为意地笑着,等看到李虹脸上的神情才变了态度,“行了行了,我知道,这小子叫林驹,我侄儿,可以了吧?怎么一点玩笑也开不得。”
李虹不理这人的玩笑,挑眉道:“你知道这里头除了我儿子,还有谁?”
“谁?”林司业试探地问,“你家老林?这么活泼啊,喊出来一起说话啊。”
他看见李虹摇着头,又猜道:“难道是你和老林又生了一个?没听说啊?不是不准生二胎吗?男孩女孩?”
李虹听他越猜越不靠谱,没忍住白了他一眼:“什么二胎?是鹿姜的女儿在里头。”
林司业这下终于不说话了,他就静静地站在那里,双手朝后反撑着柜台,雪白的牙齿撕咬着嘴唇上干枯的皮,不时伸出舌尖舔舔,怕是咬得有些疼了,嘴唇红得发亮,那抹红色渐渐蔓延到了眼眶。
鹿禄在卧室里偷偷将耳朵贴在门上。
超市里的门是木门,林司军自己用木板钉的,中间是空心,隔音效果特别差,外头的人觉得里头的音乐声烦杂,里头也能清晰地听见外头的谈话。
林驹一听见林司业说话的声音,就亮起了双眼,那双黝黑的大眼睛仿佛在发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