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凡还没缓过来在档案室遭的惊吓,又匆匆像实训楼而去。
医科大学的实训楼,便是传说中给学生们练解剖的地方,一楼就有一个福尔马林池,里面泡一些平日上课会用到的材料。
这个福尔马林池大概是从建校一直留到今天的老设备,虽然一直在被学生诟病,但却并没有被拆掉。平日因为觉得阴森,所以大家无论上课还是出去都是绕着这个池子走的。
而今天的福尔马林池边却很热闹。
陆清凡刚推开门,便听见游慈的声音:“姑奶奶你别吓人啊,咱有话说开了这里头可不兴跳啊!”
跳?
他眉心一动,向屋中望去,便看见福尔马林池子的一头站着一个女生。
那个女生披头散发,双目微合,两手向前伸着,正在池边摇摇欲坠。
陆清凡仔细看去,发现她好像是那个被蝴蝶吓到后,背上又附了脏东西的女生!
“怎么回事?”陆清凡问,“她怎么到那边去了?”
柯夏竹面色苍白:“今晚大家在宿舍自习的时候,小庄忽然说自己困了想睡觉。可是她刚爬上床一会儿便又下来了,但一直闭着眼,像还没睡醒一样。我们喊她她也不理人,从宿舍出来后一直向这边走过来。”
那个名叫庄晓娜的女生依旧试探着向朝着池子的方向挪动着脚步,似乎再往前一点,便能直接掉下去了。
“那你们怎么现在不拦住她?”陆清凡问,“你们要看着她跳下去?”
游慈抓了抓头发:“我倒是想拦住她,可那边根本走不过去,所以才把你喊过来了。”
福尔马林池呈长方形,两边空着的地方摆满了箱子和医学器械。陆清凡和游慈两个人抬着一箱重物缓缓挪到一边,剩下的一些瓶瓶罐罐的易碎玻璃器皿被女生们移到两侧,这才堪堪打扫出一条勉强让一个人通过的道路。
陆清凡看着两边堆的半人高的货箱,心中忽然冒出了一个问题。
他们被障碍物挡着走不过去,那庄晓娜又是怎么走过去的?
陆清凡来不及细想,慢慢走到离她几步远的地方,轻声道:“庄晓娜。”
庄晓娜依旧闭着眼,两只前伸的手不知保持了多久的动作,指尖已经开始微微发颤。
陆清凡凝神向她看去,觉得她应该并不是在梦游。
她背上又出现了一团灰白色的雾气,只是陆清凡并不能看得很清楚,只隐隐约约觉得那里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他。
庄晓娜的嘴唇轻颤着,似乎在念着什么,只是声音很小,并不能听得明了。
“庄晓娜,醒一醒。”
陆清凡不敢轻举妄动,可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向福尔马林池里走去,只能在一边干着急。
似乎他的喊声是一道开关似的,庄晓娜低垂的头倏地抬了起来,慢慢歪向了他这边,动作干涩而僵硬,像是老化的轴承“嘎吱嘎吱”地转了个圈。
她微合的双眼猛地睁开,一双眼球上翻,只露出骇人的眼白和红血丝,那双举在身前的手弯曲了一下,径直朝陆清凡的脖子伸来。
“你偿命......你要偿命......刽子手......□□犯......!”
庄晓娜原本细细的声音忽地变得粗哑,像轰鸣的老钟在他耳畔敲响,让他有些猝不及防地眼前一黑,闷哼着后退了几步。
这声音似乎不止是声音了,就好像化作实体一般直冲精神而来。
庄晓娜喊完这一句话后转身,踉跄几步便倒向福尔马林池里。这个时候她恰巧醒过来了,看清自己的处境后放声尖叫起来。
陆清凡顾不上头疼,向前一扑,堪堪拽住她一条胳膊,与庄晓娜换了个位,自己直冲着池子而去。
“老陆!!!”
游慈和那边的几个女生高声喊着他的名字。可福尔马林池边没有任何供他抓的地方,他只能顺着惯性向池子中滑去。
陆清凡的手刚碰到池面,排山倒海的哀嚎声便从身下升腾而起,在他耳边搅成一团。
有被人一刀穿心的,有被车撞死的,有割腕跳楼自杀的,还有......
这个池子似乎承载了所有来过这里的尸体的冤魂,此刻终于等到了一条鲜活的生命,迫不及待地蜂拥而上,想将他拉入池中,一同万劫不复。
在一片颠三倒四稀奇古怪的凶杀现场中,陆清凡好像看见了一双眼睛。
不似其他濒死回忆的凄厉与痛苦,那双眼睛反而很好看,却并无半分神采。
陆清凡觉得自己在哪见过那双眼睛,就在不久之前,可他想不起来。
那对眸子只存在了几秒,便被新的画面覆盖而去。陆清凡心道这福尔马林池怕是真的要泡上一泡了,可耳畔忽然“噼啪”地想起一道不知何物碎裂的声音。
耳畔洪钟般响起一道诵经的声音,陆清凡倏地睁眼,面前的一切牛鬼蛇神的面容扭曲后缓缓消散,他正好抓住了游慈递过来的手,剩下半边身子才没一通冲进池子里。
柯夏竹给校医务室打了电话,庄晓娜坐在一边,浑身发抖地缩成一团。
陆清凡有些嫌恶地瞥了眼自己碰了福尔马林液的手,连忙去一边的洗手池冲了水,可依旧觉得手上弥漫着一股子尸体的味道。
得亏他是个医学生,不然早就吐八百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