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安三年,五月。
已是深夜,宵禁时分,各地都下了钥,巍峨皇城笼罩在一片墨色中,唯有公主府,此刻依然灯火通明,热闹的紧。
三日后,便是月公主大婚的日子。
为了这场婚事,整个公主府已整整忙碌小半年的功夫,云雀脚步轻快,端着漆盘,身后跟着十余个宫女,很快便到了公主所在的星月阁。
“公主,这是尚衣局刚刚送来的首饰,您要不要再瞧两眼。”
星月阁的铜镜前,正坐着一乌发披肩的少女,着红衣,粉面桃腮,纤细白嫩的手指正拿起桌上一样样的首饰往发髻上比划,拿起,放下,叮叮铛铛的碰撞声,倒是屋子里唯一清脆的动静。
“云雀你来帮帮我呀,真的不会选了。”少女独有的嗓音软糯糯的,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
云雀笑着放下手中的漆盘,走了过去:“公主莫动,奴婢来。”
一样样的首饰试过去,可少女依然不够满意,鼓起腮帮,瞧着像是生了气。
“这些东西做的不用心!都不好看!”
云雀失笑:“公主,这已是半年前便请了匠人描了图开始准备的,这上头的明珠是帝京里唯一在夜间泛蓝色的,绝无仅有了。”
“不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底下的人都没了法子,月公主若是不满意,那就得重做。
可大后日便是大婚了,哪里还来得及呢。
“罢了罢了,你们歇着去吧,我明日去母后宫里看看,她那有好多好看的首饰,今日就先这样吧。”
云雀转身对底下那些人摆摆手,所有的宫女便都退了下去。她独自走上前,道:“公主,奴婢替您更衣。”
“好。”
“公主如今大了,马上便要出嫁了,等到了丞相府,万不可如此任性了。”云雀一边帮宋希月更衣,一边道。
宋希月点点头,又摇摇头:“可是时安哥哥,他会护着我的。”
云雀的动作顿了一顿,眸底闪过一丝复杂情绪:“公主……没有人是值得您相信一辈子的,奴婢从小看着您长大,您性子单纯,丞相府人多口杂,切记小心。”
宋希月回头,先是看了一会儿她,然后笑了:“谁说的,云雀就值得月儿相信一辈子。”
云雀闻言又愣了愣,片刻后也无奈的笑了:“天儿晚了,公主歇了吧。”
……
今夜到了子时,刮起了大风下起了大雨,宋希月睡觉时喜欢蜷成一团缩在角落里,像只名贵的猫儿。只是今晚,这只猫儿不知道做了什么噩梦,竟在梦里就伤心难过的抽泣了起来,巴掌大的小脸儿皱成一团,嘴里还念叨着:“不要,不要……”
公主府门口来了一个小太监,撑着伞,大半个身子都被淋湿,脚步却很快。
“怎么了,慌里慌张的?”
“大事不好了,你快去禀报一声,就说奴才有要事见云雀姑娘。”
当值的小太监见他这样,心里大抵也明白了不是小事,神情严肃的点点头:“我这就去。”
云雀披着披风来到大殿的时候那小太监正跪在地上,她是公主府的掌事姑姑,又深得公主和皇后的喜爱,在所有下人的眼里也都是半个主子。
“何事?”
“回姑娘的话,奴才刚刚接到的消息,盛公子,连夜出京了!”
大殿内所有的宫女太监都震惊的抬起头来,云雀脸色也几乎是瞬间就垮了下去:“说仔细些!”
“奴才也不太清楚具体的,只知道咱们安插在丞相府的暗桩来报,说是盛公子今日一早就接到了一封信,当时就有些不太对劲,等到了晚上,已经连夜出京去了!”
“去往何处?”
“奴才不知,公子似乎已经察觉出咱们的人,行踪隐蔽。”
“真是荒谬!”云雀气的声音都有些发抖。
“三日后便是大婚!他此时偷偷出宫,是想干什么?他置公主于何处?!置皇上和娘娘于何处!”
“姑娘……这事,该如何办?”
“还能如何办?!自然是如实上报!你同我一道,立刻去翊坤宫!”
冰夏皱着脸上前提醒:“姑娘……那公主那边?”
云雀微怔,秀气的脸上此刻除了震怒又添了些心疼和为难,月公主对盛时安有多喜欢,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全都看在眼里。
可就是这样才让人生气,许多事,云雀能拦便拦了,可如今这人愈加胆大妄为,竟敢在大婚前说走就走!
“叫柳嬷嬷过来护着,等我从娘娘宫里回来再说,这期间,你们务必好好照顾公主。”
“是……”
雨愈发大了,冰夏掀开帘子悄声走进内室的时候宋希月正梦到伤心之处,抽抽搭搭个不停,冰夏一怔,脚步立马加快了些。
“公主,公主。”她伸手轻轻去晃床榻上的人。
“来人,公主魇住了,快去小厨房熬碗安神汤来。”
在冰夏的呼唤声中,宋希月总算是醒了过来,她长睫微颤,小脸上还全是水痕:“冰夏?”
“是奴婢,公主魇住了,没事儿。奴婢已叫人去熬了安神汤,没事了。”